我冲进去救人时还不知道火是这么危险,现在躺在病床上冷静下来了,才瞄到病房的角落处——我那双价值五百多的二手耐啃小白鞋,都融化烧焦成黑炭了。“啪嗒。”
病房门口处,忽然传来开门的声音,进来的人是爱家家具的老板林跃进。之前我没想起来他是谁,只觉得他看起来眼熟,现在我想起来了,这死老头就是撞死我爸的人的老板。虽然他已经六十岁了,但是看着跟五十岁似的,精明干练,眼神像雄鹰一样炯炯锐利。然而他不是一个人进来的,他进来病房之后,后头居然又钻进来了五个黑西装?看着像是贴身保镖?“我去,你至于么?我在你厂里烧伤了,我还能跳起来打你一顿不成?”
“一个破公司老板,还五个保镖,你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瞧瞧自己配不配这排场?”
“谁特么看得上你啊。”
我第一反应以为这老头是怕我会揍他,因为六年前我十九岁,年轻人血气方刚,曾几度因愤怒而挥舞拳头,只是都被按下了。再见,自然没什么好气,我不会骂人,会说的难听话也仅限于此了。老头用鼻息轻笑了一下,五个黑西装将病房门一关,便一排溜的站在门口处。这阵仗……老头悄步走到我身旁,居然还坐在了床边?还俯下腰?脸朝我贴了过来?我刚要趁着近给他一拳,然而他的话,却叫我惊愣当场:“没想到被你查出来了,没错,当年撞死你爸的,就是我儿子,但我找别人顶我儿子进去了。”
“这次也是。”
“你开价吧,你救了我儿子,我自然应该感谢你。”
“我上头都是人,小年轻,要识时务。”
我的大脑因震惊而仿若脑震荡般晃荡,这震惊竟让我一阵头晕目眩、喘不过气来。难怪会梦到,原来是真有关系。因为我爸!我竟然救了真正害死我爸的人!“你做人可真缺德,六年了,十万赔偿金一分不给,我还真以为是那个林毅家境不好,原来……”“原来是你们有钱人就好这口儿,喜欢极尽作恶之能事!”
“现在说给我钱,你当我是傻子,以为我会信你?”
“你的脏钱,留着下地狱花吧!”
我咬着牙恶狠狠又气愤间,熟悉的拍脸感,连番拍疼我的脸。犹如梦境里我被火纸砸脸一样,此时这个死老头,正在用一沓米金,连连拍打我的脸。真恶毒啊,杀人不忘诛心!我还不太明白他为什么忽然承认了顶替的事儿,肯定是因为我的某个行为细节,让他以为我已经知道了。所以我哪怕是演戏,也要让他以为我手里已经有了证据,让林毅这次逃脱不了制裁之余。连六年前的代价,也一并付了。“黄粱,不要犯傻,鸡蛋哪斗的过磐石?哼哼。”
林跃进眯着意味深长的笑眼,将那沓米钞放在我枕头边之后,又从怀里摸出了两沓米钞。三万米钞,按汇率算就是二十万。“这钱你收了,咱们之间的恩怨就算两清,救了我儿子的人,我当然不会亏待。”
“拿着你的脏钱……”我刚想叫骂着然他滚,他却压着嗓子打断我道:“这钱,你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刚才我已经提醒过你,鸡蛋不要妄想跟磐石对抗,我上头多的是人。”
说罢,林跃进就将三沓米钞慢悠悠塞到我手里,而他带来的保镖在他走开之后,对着我就一顿咔咔拍照。我知道他这是在留证据,想拿照片来要挟我。我无奈的叹了口气。“既然,你到了现在都不知悔改,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我送给你一句话,这句话是我爷爷对我说的,大丈夫当立于天地之间,行的正,坐得直,做什么事情都要对得起自己的本心。”
否则,死不悔改,后悔莫及。说完,我将钱随手往桌子上一扔,“我爹的事儿,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而你儿子的事儿……冥冥之中也有安排。”
转过头,我走了。今天的我出奇的沉稳,李瑜十分惊讶,这么多年以来,我对父亲的死一直耿耿于怀,按理来说我就算拿出刀子跟他拼命也不为过,可我今天没有。李瑜说:“这么多年过去,难道你想开了?”
我呵呵一笑,摸着她的头说,“你信不信,不用我出手,这对恶毒的父子就要遭报应,而且是天灾人祸。”
李瑜说:“为什么?”
因为一个梦。她说,你可太迷信了,解梦这东西到底有那么神奇吗?我三言两语也说不清,对于李瑜的迷惑,我十分理解,因为我对于这门学问最初也是抱着这样的看法。三天后,林家的事情再次登上了新闻头条。而这次不是天灾,是人祸。林家的独生子林毅,被仇家找上门,在医院的急诊室里被捅6刀,抢救无效,当场死亡。林毅在生前沾花惹草,私生活混乱,曾经亵渎过一名醉酒的已婚少妇,而对方报警以后,因为林父的操作,把一切的证据毁于一旦,最终反而给人家定性成了卖淫。因为林氏家具城火灾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仇人终于找到了下手的时机。林父悲痛万分,突发心肌梗死。这在这座城市里,算是数一数二的大新闻了,当我拿着新闻头条给李瑜看的时候,李瑜惊状万分,忙问我是怎么未卜先知的。我说,还是因为这个梦。迷雾,森林,火纸。我把梦境告诉过爷爷,爷爷说,我的解法是正确的,可是只是第一层的意思,事实上,我的梦境还有第二重解法。树林里迷雾重重,可是终归只有一棵树,风一刮,迷雾必然散尽,预兆着事件很快就要真相大白,水落石出了。而梦境中,那个满脸鲜血,拿着火纸扔我的人,便是林家父子的缩影;林毅,临死的时候满身是血,林父,有很多的钱,可最终却都化成了纸钱,留到阴曹地府去烧了。这预兆着林氏父子必有一劫,死不悔改终将玩火自焚。爷爷当时问我,知道这个梦之后,我打算怎么办?实际上,我是想告诉林父的,我父亲当年身死,也算是意外,林父救子心切,可以理解,但他们错就错在欺人太甚,我是想讨要一个说法,可林父态度强硬,认为世界上的一切都可以用钱来解决,用权利来压迫。看到那一幕,我反而释然了,万般皆由命,半点不由人,这句话说的是真对。李瑜惊掉了下巴。后来的几个月,出了两件事。第一件事,算是个八卦,爱家家具城的董事长夫人,也就是林毅的生母,与林家的司机领了结婚证,爱家家居所有产业,由司机接管,有知情人据悉,在董事长在世的时候,司机就长期和夫人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只是董事长不知道,甚至有人传闻,林毅实际上是司机的儿子。而第二件事,令我悲痛欲绝。爷爷,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