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月揽着昝一九的肩膀往回走：“嘿，你一个首席暗卫，还跟我计较那点钱。”
昝一九那对睡不醒的眯眯眼，睁开了，杀意如铁。
她隐晦提醒：
“这些天跟在魔尊身边，别乱跑。”
林清月猜想，昝一九暗地里和涂山决做了交易，她没有多问，只是伸了一个懒腰：
“要变天了。”
开湖会如期而至。
吉时到，魔尊的行宫缓缓驶来，目中无人地压在无根渚的上空。
无根渚，顾名思义，便是位于无根湖之中的绿洲。
魔界寸水寸金，能够圈出一片巨大的水域，来作为先祖的祠堂，可窥睢氏权势熏天。
魔尊的仆从行宫中降落，涂山决却不见踪影。
在地上接驾的睢康并族老，脸色都不好看。
自睢康意图非礼魔尊的婢妾，涂山决直接翻脸，不再下榻睢氏别院，搬回他的行宫中。
睢家这几日人人提心吊胆，眼见涂山决缺席开湖会，便知魔尊余怒未消。
睢康张望着平静的水面，总疑心涂山决的暗卫，会从水中冲出来暗杀他。
他的胖手不安地挥了挥，把睢氏的高手，都笼到他身边。
近十年，睢氏几个大乘期的老祖，接连陨灭，睢氏才俊青黄不接，威慑力下降，这让睢康很没有安全感。
祭司宣布典礼开始，睢康领着一众直系血脉，捻香绕湖一周，祭拜湖灵与湖中先祖。
接着，祭湖灵的三牲六畜——替代昝奴的百个死囚犯，被投入湖中。
涂山决没有来，林清月占据了涂山决在湖边的宝座，拥有全场最佳瞭望视野。
林清月清楚地看到，肉牲被投入湖中后，原本平静得如同一面碧镜的湖面，好像是一锅水突然煮开了，开始掀起惊风骇浪。
肉牲在湖水中扑腾，就像是大锅里孤零零的馄饨，沉浮不定。
巨湖的正中央，浮起来一座小山。
小山不知有何作用，刻着鲜红符文的黑玄铁锁，牢牢地缚住了山背，上面长满了幽绿的水草。
小山的侧面，伸出了一条黑黢黢光溜溜的脑袋。
竟是一只巨龟。林清月心想，龟背上至少可以站几百号人。
一道水柱冲天而起，巨龟的身侧，一条怪模怪样的巨蛇，高高昂起。
林清月定睛一看，发现巨蛇身披血红的鳞甲，有一对巨爪，头上长角，显然，这是一条就快化为龙的巨蛟。
传言，虺五百年化为蛟，蛟千年化为龙，这蛟龙至少也有上千岁的高龄了。
龟和蛟龙为了争夺牲品，打斗了起来，湖面更加湍急。
很快，湖水被血染红了，龟和蛟龙各有负伤，席卷着抢到的牲品，沉入湖底。
湖面的禁制，打开了。
湖水恢复了宁静后，林清月作为本次开湖会的接福圣女，被祭司引到了湖里。
“往前走，一直走到湖中央。”
每年开湖会，湖灵会带给睢氏一句预言，接福圣女的作用，就是在守湖法阵打开后，走到湖底，带出预言。
往年圣女一职，都由睢氏少女担任，林清月特地截胡，纯属是因为睢康在言咒的作用下，告知林清月，彻底解开昝氏咒蛊之毒的解药，就在无根湖水下。
林清月为此命令睢康，想办法让她进入无根湖，因此才有了今日担任圣女的一幕。
湖水之上覆着一层灵力，人走在水面，如履平地。
林清月很快就走到祭司指定的位置。
编钟声起，鼓竽、琴瑟随之奏响，经由法阵传输，响彻湖渚。
奏乐声悠扬优雅，有空灵庄严之感。
开湖之后，需进行一系列仪式，才能进入湖底。
这个仪式，便是跳舞，舞蹈还有名字，叫“魔神破阵舞”。
林清月四肢不协调，平时跳广播体操都跳不利索，哪里会跳舞，赶鸭子上架被祭司培训了几天，也只记得几个简单的动作。
于是，踩不准音乐节奏的她，十指做了拈花手诀，抽筋一样在湖面跳起了健美操，就当作是跳舞了。
忽地，万里碧波如镜的水面，缓缓走来一个身材高挑的男子。
他带着神秘的黄金傩面，掩盖了真面目，身穿黑衣，身上，披着璀璨夺目的黄金挂饰。
手持重刀，行走之间，配饰相撞，发出悦耳的声响。
音乐的节奏，随着男子的出现，骤然急促了起来，转为大气磅薄。
这男子扮演曲目中的魔神涂山昭羲，开始踏歌起舞，舞的是魔族独有的刀舞。
舞姿潇洒英武，既有阳刚之气，又具有舞蹈的行云流水，非常赏心悦目。
舞姿之中又蕴含了故事。
先显示了魔神涂山昭羲的高傲不羁，初登场之时，对女子不屑一顾，他手挥重刀，只顾开疆辟土。
林清月扮演的女舞者，则对他纠缠不休，舞蹈极致痴缠。
渐渐地，魔神为女子回眸的次数越来越多，旋转、抬袖、回首，他围着她打转，手中杀戮的刀势，越来越温柔。
作为彻底沦陷的表示，男舞者取下狰狞的傩面面具，显出涂山决俊美的脸。
他把面具送给了林清月。
琴瑟渐歇，第一幕终了。
湖边的睢氏族人，见魔尊出现，又赏脸跳了开湖舞，人人觉得脸上有光，欢声雷动。
林清月有点惊了，涂山决看起来一副不学无术的痞子样，竟然算文武双全，懂音乐鉴赏还会跳舞，文化修养杠杠的。
涂山决扫了四周一眼，那是一种视万物生命如蝼蚁的眼神，目光最后回到林清月脸上，嘴角邪邪地一勾，取下她鬓间的一朵珠花，迎着欢呼声，走上岸去。
乐声又起，祭舞继续。
由于林清月的舞蹈实在糟糕，为了防止湖灵震怒，祭司贴心地事先安排了第二组舞者，演绎接下来的舞蹈。
舞蹈的结尾，以少女砍下了魔神的头，抱着头颅在水上龋龋独行为终止。
大起大落，以浪漫开始，血色残暴结束，非常地具有魔族特色了。
林清月发现湖面又发生了变化，无数血色的屏障在四周升起，如同一块块睢氏先祖的牌位，被唤出。
它们追随着歌舞之声，不停地扣打着水面，似是对节目满意，不停地点头赞赏。
在它们有节奏的扣打之下，湖面越升越高，通往湖底的水阶，出现在林清月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