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的时候，酒楼的掌柜提着个食盒追了出来。
“小姐，这是唐家少爷嘱咐我给您带上的。”
芳菲看小车子，小车子只想赶紧走，便接下了。
“那就多谢公子。”
马车动起来，酒楼上方的暗影一闪而过，而嘟宝——
坐在窗边朝着唐溪俨的方向招手。
一朵朵黑色小云你拉我，我拉你，从酒楼窗户里排着队地飘出来了。
虽然没吃上肉肉，但嘟宝是个负责任的好孩子，临走还是招呼走了唐溪俨头上的大乌云。
就是吧，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局面。
马车的车厢里，睡梦中被强行招呼来的小黑云们挤得满满当当，冲着嘟宝咋咋呼呼。
叽叽叽！
吱吱吱！
喳喳喳！
吵个不停！
嘟宝塞住耳朵。
“为什么它们这么吵？”
┭┮﹏┭┮
她喜欢不会说话的小黑云。
芳菲正打开酒楼老板送的食盒，听到嘟宝说话。
“嘟宝小姐，你说谁吵？”
没人说话啊。
“没有，嘟宝在跟自己说话，食盒里是什么？”
芳菲已经把盖子打开了，“是几样小吃。”
是错觉吗？
她怎么忽然觉得车里有点闷，就两个人啊。
嘟宝巴着小几看，果然是刚才的炸酥肉和炒饼。
“嘟宝要吃！”
不吃脑阔子都要被这些小东西吵炸了！
芳菲拗不过，只能拿帕子包了一块给她。
美食入口，齿颊留香，嘟宝总算舒坦了。
咬一口酥肉，手指挥一挥，几朵小黑云就被吸到镯子里。
一口肉，吸几个。
一块饼，吸一堆。
马车里没一会儿就宽敞了。
小黑云不吵了，小爪子你拉我，我拉他，一起挤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小金背着两只虫足，在镯子空间里围着一堆黑色光球绕圈圈。
好家伙，跟堆煤球一样！
“本神兽从没见过这东西。”
它拿触角搭上感觉了下。
“感觉上更像是一堆能量体？这玩意儿你一摸就能变光球，谁教的？”
小灰云团把自己抖松，让自己看起来大一些，很高傲地走来了。
“你啊？”
小金才不信。
“你自己都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儿，还能懂那些？”
小灰云团炸毛，三瓣嘴动个不停，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小金还想嘲笑它，一回头细细站在它身后，蛇眼警告地盯着它。
“……那什么，小胖妞你知道这些是什么吗？”
“嘟宝不胖。”
嘟宝嚼着嘴里的肉，盯着那些不停往角落里缩，极力想较少存在感的小家伙们。
“对了！让它们自己告诉嘟宝，不就行了？”
在梦里，它们就是那样告诉她金格子里的字是什么意思的嘛。
“小黑小黑，告诉嘟宝你们是什么。”
小黑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几个小家伙被推了出来。
它们一开始还扭扭捏捏的，被后面一朵其中最大的小黑云踢了一脚，就老实了。
其中一个抓了一把自己，揪下一小撮云，慢慢变成一个纸片小人。
小黑云把纸片人丢在地上，蹲下打它，一边打一边口中还“叽喳叽喳”念念有词。
嘟宝看不懂，但是从镯子里出来看热闹的小金有点明白了。
它躲在嘟宝身后不让芳菲发现，猜测道：“这是……打小人？”
其他的小黑云有了灵感，开始组队表演。
一个人一边鞠躬一边口中念词，几次之后，一张邪恶的笑脸从它身后升起。
邪恶笑脸飘到另外三个人身后，兜兜转转最后落在其中一人身上。
那人本来说说笑笑，突然捂住了脖子，悲鸣倒地。
最后所有的小黑云聚在一起化成了黑幡，上头一个大大的“奠”字。
小金“啪”一声拍向自己虫腿。
“懂了，是诅咒！”
它给嘟宝解释。
“有些人怨念过深，学会一些咒术之后可以实施诅咒，这些诅咒云跟倒霉云其实差不多，都是让人得到坏运。”
小金停顿一下，非常满意嘟宝认真听讲的眼神。
“不过呢，倒霉是一种运势，算是一种命数，多半逃脱不开。诅咒却是故意的，特定一个人，特定一种诅咒。”
嘟宝想起了陛下伯伯的头发。
“一定是有人诅咒陛下伯伯秃头！”
咦？
“可是唐叔叔被人诅咒了什么？”
等嘟宝走后，唐溪俨的随从段秦把一封信交给他。
“爷，不知谁留在房里桌上的。”
就压在嘟宝碗碟下头。
唐溪俨展开，仔细读了一遍，然后把信连信封慢慢团皱在手心。
“去城外破庙。”
“是。”
手一松，留下一地粉屑。
城外的破庙里，唐溪俨见到了写信的老乞丐。
老乞丐给了他一把折扇，说起了四年前的一桩旧事。
“当年在这破庙，唐爷被人暗算中了春毒，和一位躲雨的姑娘共度一夜……”
这事唐溪俨记得。
第二日他清醒之后，身边早就没人了，这四年来他一直都在找那女子。
纵然只是意外，该负的责任他还是会负。
“你知道那姑娘的下落？”
“不知道，但我知道她为你生下了一个女儿。”
唐溪俨眼皮一跳，声音微颤，“孩子在哪儿？”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回城的唐家马车里，唐溪俨打开折扇又合上，视线落在远处，兀自沉思。
段秦有点忍不住。
“爷，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难道是指……”
“嗯，是嘟宝。”
这几个月在他身边出现过的女孩，只有嘟宝。
那一夜他受药性影响，对那女子几乎没什么印象，唯独那双眼睛。
嘟宝的眼睛，确实有些像她。
可单凭相貌……
“去找紫兰汁，想办法认一认身份吧。”
在雏凤学院后山抱上嘟宝的时候，他就觉得那圆乎乎的小姑娘很合眼缘。
所以他亲自去挑糖送她，又忍不住请她吃东西。
他唐溪俨一介商贾，处事求八面玲珑，却也没必要对个孩子都那么周全。
除了因为她被皇上重视之外，确实也因为自己喜欢。
可再喜欢，再有可能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他也得冷静。
“皇上对她相当在意，去查查怎么回事，刚才那老乞丐，也去盯一盯。”
“是。查了四年都没消息，突然说是爷的女儿，任谁都会怀疑。”
唐溪俨放下折扇，淡笑道：“是啊，任谁都会怀疑的事情，又为何要做？”
破庙内，老乞丐抱着唐溪俨给的金元宝咬了又咬。
“哈哈，真金，发财了发财了！”
他跑到破庙后头的空地上，朝着一个穿着黑斗篷的人三跪九叩。
“多谢多谢！”
“不用，拿了好处就走吧，别再回来了。”
“不回不回！大善人让他们父女相聚，积德啊！”
那人音色低沉诡异，竟分不清是男是女。
“是啊，确实是，大大的功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