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江心月正在家中与母亲,弟弟共叙天伦。江夫人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月儿,真的太好了!成业吉人自有天相,你们总算苦尽甘来了。”
庭哥儿拉着姐姐的手,开心地说:“姐夫给救回来了?那你们何时成亲呀?”
“姐姐也不知道,应该很快吧。”
江心月看着弟弟天真的笑脸,爱怜地说。江府书房内,大掌柜带着十来个管事,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向江心月报告这半年以来江家商行的经营情况。江心月认真地翻看着账本,看着不尽如人意的数字,皱紧了眉头。大掌柜一脸愧色,说道:“小姐,是小人无能,辜负了小姐的信任。”
两个月前,江南水灾,朝廷向民间征调大量粮食布匹用于救灾。以江家商行的实力,本可以成为最大的供应商,但因数量太大,江心月又联系不上,大掌柜不敢擅自做主。不仅错失了一笔大生意,更是错过了被朝廷指定成为皇商的机会。皇商承办国家运输军粮、采买铜铁矿石等业务,不仅利润丰厚,收入稳定,名声、实力、层次都会大大提高,对江家商行的长远发展是极为有利的。“无妨,难为大掌柜了,你做得很好。”
江心月合上账簿,不能怪掌柜的,缺少掌舵人的商行,能持续运行下去就不错了。她重利,但更重情。萧祈业迟早要回到王府,她是否应该把江家的生意重心放到京城?“心月。”
萧祈业不知什么时候来了,立在门口,含笑看着她。众人一起悄悄退了下去。萧祈业大步走进来。执了江心月的手。“也不好好歇歇,就忙着弄这些。”
“我就是个商人嘛,不弄这个,还能做什么?”
江心月心里有点发堵。“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萧祈业的手指在江心月的脸上轻轻划过。江心月一愣,什么日子?“是你我相识的第207天的纪念日。”
萧祈业眼眸温柔,声音更温柔。“为什么207天是纪念日?”
江心月有点懵。“与你相识的每一天,都是纪念日。”
萧祈业靠近她,温热的呼吸吹在她脖子上。“油嘴滑舌!”
江心月笑了,心底泛起一丝暖意。却顺手拿起一本账册,敲在萧祈业肩头。“小生已在缀绵楼订好了宴席,请江大小姐赏光!”
萧祈业夸张地躬身行礼。南庆王已经是第三封信了,催他速回王府。朝廷册封世子的诏书不日就要下来,受封人若不在,可是藐视君上的大罪!缀锦楼包厢视野绝佳,长长的江岸一览无余。江边草色枯黄,密密的芦苇在秋风中摇曳着,飘起丝丝芦花。“祈业,我心里有点慌。”
江心月的目光追着水草中飞起的几只水鸟,坦然说道。“有我在,你不必担心,更不用慌。”
萧祈业的眼睛还是那么黝黑晶亮,带着难以名状的温柔。江心月嘴角浮起一丝浅笑,萧祈业也像雨中初识一般,再次为她的浅笑失了魂。“那株桃树还在。”
江心月忽然指着江岸说道。萧祈业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南方的冬天树不落叶,那株桃树依然枝繁叶茂。“那日我一早便来了缀锦楼等着,眼巴巴地看着你来了,却不敢上前,就在楼下转圈圈。”
萧祈业笑道。江心月也忍不住笑了。“你那天,真像个登徒子!”
“小生冤枉!”
萧祈业夸张地叫道。“我所说都是肺腑之言,当时心里慌得很,就怕你斥责我,再也不肯搭理我,没想到你竟然答应了,我开心得只知道傻笑。”
江心月的心像浸入了一池春水,柔软而温暖。漆黑晶亮的眸子染上一层水雾,如眼前这一江秋水,盈盈潋滟。“祈业,我觉得,这半年就像做了一个梦。”
“我也是,心月。还好有你在身边。”
萧祈业目光深情似水。从辍锦楼出来,已是月上柳梢头。两人弃了马车,慢慢向家中走去。“心月,我父亲.....王爷已经一再催促我进京了。你可愿意和我一同前去?”
江心月沉默片刻,吐出一个字:“不。”
“为何?”
萧祈业心里是明白的。“你知道的,王爷并未承认我,我以什么身份去王府?”
江心月心里是有几分委屈的。“等我金榜题名,就正式迎娶你。”
萧祈业认真地说。江心月瞪着眼睛:“如果没有考中进士呢,你就不娶我了?”
萧祈业见她又委屈又生气的模样,心里不免有了几分得意。“当然不是!只是我答应了父亲要春闱题名,那样我才好提要求,明白吗?”
“我自然是明白的。这些日子家中生意也有了很多纰漏,我要好好理一理。”
江心月心中升起一阵忧虑,她不愿意让萧祈业发现她的不安,赶紧说:“你何时起程?”
“就这几日吧。心月,我舍不得你。”
萧祈业搂着她纤腰的手渐渐用力。江心月也有些情动,她踮起脚尖揽住萧祈业的脖子,在他脸上轻轻一吻。“等我。”
如水的月光下,她的面庞清丽如画,双瞳盈盈若水。萧祈业只觉得胸口一热,忍不住握紧她的纤腰。江心月勾住他的脖子,低声道:“祈业,答应我,你回了王府,要想着我,念着我,不可一日忘了我。”
萧祈业心中一热,举手于太阳穴旁。“我萧祈业对天发誓,此生唯爱江心月一人,必娶江心月为妻,一生爱她敬她护她,若辜恩背义,必叫我乱箭穿心,人神共诛!”
江心月慌忙伸手按在他的唇上,认真地说:“即使将来你真的负了我,我也不要你死。但我会忘了你。永不原谅,永不相见。”
萧祈业与她额头相抵,眼角一片润泽。“我即使负了自己,也绝不负你。”
说罢,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缎裹着的物件,打开来看,是一枚龙眼大小的羊脂玉佩,雕琢精美,晶莹剔透。萧祈业将玉佩放到她手中。“心月,这是我父亲临终前交给我的,是李家世代传下的,在我心中重逾世间任何繁华利禄。今天交予你,便是将我的命也一并交付与你了。”
江心月接过玉佩,见那玉佩通透无瑕,在月光映衬下,更显得纯洁纯净。她背转身,撩开秀发,露出一截皓颈,那上面一根细细的白金链子在月色下闪着微光。“祈业,帮我取下项链。”
萧祈业轻手摘下她链上搭扣,江心月将上面镶着镂空黄金框套的夜明珠坠子摘下,放到萧祈业手中。“祈业,这颗珠子名叫南玉,自小便带在我身上,从未离开。今日你便替我收着。我把这块玉佩挂到链子上。”
萧祈业凝视手中夜明珠,那珠子只比豆粒大些,透过细如发丝的黄金框套,在月色下透着微弱却瑰丽的光芒,令人不可逼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