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平躲在山洞中,瑟瑟发抖,闭目养神,不忘搜肠刮肚,冥思苦想对策。不知过了多久,他眼前一亮,终于心生一计。司徒平将山洞中的小锅重新架到跳跃的小火苗上,起身来到洞外。此时,山川大地一片洁白,不知何处是天,何处是地。北风卷着雪花,飞舞飘洒,纷纷扬扬,渐入佳境。借着从乌云中漏下来的稀稀疏疏月光,透过风雪,司徒平再次看到远处有几个南瓜一般大的黑色球体,正滚来滚去,蹦蹦跳跳。它们在这风雪中竟然有一种莫名欢愉。司徒平感到寒冷异常,无暇他顾,从雪地中团起几个洁白的大雪球,带回栖息的洞中。他重新将茅草堵在洞口,雪球放入锅中。随着黄红色的火舌舔舐锅底,雪球慢慢煮化成水,冒出大大小小的气泡。等雪球全部融化,司徒平将锅从火上端下来,小心将煮化的雪水一点点泼到堵在洞口的成捆柴草上。天寒地冻,滴水成冰。泼在柴草上的水很快重新凝固聚结,填充在柴草中。随着水结冰,柴草之间的孔隙变小。司徒平如此这般,朝洞口泼洒融化的雪水。堵在洞口的成捆柴草之间的缝隙越来越小,透过缝隙的寒风越来越少。司徒平见此计奏效,心中欢喜,加快这融化、泼洒和结冰的进程。也不知过了多久,寒冷助力下,司徒平终于把凝固的冰填满柴草之间、柴草与洞口之间的缝隙。坚冰风雪不透,越是寒冷,越是坚固。冰天雪地,万物肃杀。风刀霜剑,杀人于无形,亦可是盔甲。司徒平忙碌一番,额头竟渗出汗珠。他心满意足。在祁连山穿行大半天,又不停煮雪,司徒平感到颇为疲累。等洞中的火熄灭后,他将柴草铺到生火之处留下的余烬上,躺在柴草上,借着残余的热量,终于休息。这一夜却睡得并不安稳。北风呼啸,像一只发疯的怪兽,不断拍打洞口的柴草与坚冰复合材料。伴随着冲击柴草的声音,司徒平闭上眼睛,朦朦胧胧中看到洞口有七色光环溅射出来,在洞中四处飞舞盘旋。然而睁开眼睛,却只是望不到尽头的黑暗。等到风雪消停片刻,身下土地中传出窸窸窣窣之声,好像祁连山的老鼠正在召开什么会议。司徒平只觉身下高低不平,窜来窜去。也不知过了多久,总算沉沉睡去。司徒平护住胸口一点温暖,一觉睡到大天亮。醒来之后,暂时忘却心头烦恼。洞口的冰仍将柴草牢牢固定住,变得更为结实。一夜过去,上面落满雪花。只见日光曲曲折折,透过被困在柴草的冰,冰便显得晶莹剔透。司徒平仿佛被困在水底的鱼,从外面的世界抽离出来,体会到一种莫名的安全感。他借着日光朝外面看去,依稀分辨出雪霁初晴,风声也停。司徒平起身用力推几下洞口的柴草。封印在冰中的一捆枯黄纹丝不动。他抬起脚,用力踢几下。柴草并无挪动之意。请神容易送神难。司徒平后退几步,摆好架势,意欲猛冲过去,将被坚冰封印的洞口撞开。谁料到,他后退两步后,只觉脚下一软,竟被洞中的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司徒平重心不稳,结结实实朝后跌在洞中。司徒平感官已经变得迟钝,并未感到太多疼痛。他坐起身来,借着从洞口柴草间隙冰中透过的光,朝脚下看去。只见干草下平整的土地,不知何时,竟缓缓升出一个小高台。司徒平细细打量,只见这高台方方正正,有棱有角,棱角分明。其长不过一尺,宽不过七寸,露出地面的部分,高不过一寸。难怪这一夜睡得颇为难受。身下居然有此物件。司徒平伸手扫净高台上的防寒茅草、燃尽的灰烬和原本就有的沙石,吹干净尘土。他逐渐看清楚。高台五个面上均雕刻有花纹。司徒平伸出手去,用手指轻轻敲一敲高台,传来咚咚响声。听这声音,这高台非金非木非土非石,里面还有夹层。竟是一个古朴精致的盒子。片刻之后,盒子中突然传出咚咚之声。莫非里面封印着什么可以助人实现愿望的精灵或者鬼怪?上古时代纵横肆虐的巨兽,便是被初代剑仙封印。司徒平感到一阵好奇。他凑上前去,吹尽周围尘土,发现盒子有一半被埋在土中。盒子上的花纹一直延伸下去,不知究竟有多高。他不假思索,伸出双手抓住盒子,小心翼翼,向上拉扯。这盒子埋得并不深。它竟有几分乖巧,随司徒平的手向上动起来。司徒平并没花多大力气,便将盒子从土里抽出。他将其拿在手中,感到既好奇又紧张,还有一丝侥幸的希冀。这黄绿色的盒子上,每一面都雕刻着繁复的花纹。其中一面的花纹分布在四周,中间是一只昂首挺胸、凸出花纹的雄鹿。它威武气派,显示出雕刻者不凡的用心。司徒平的手指上下摩挲,感受盒子上雄鹿的傲气。这图案,似乎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他脑海中仿佛有一片薄雾。猛然之间,司徒平想起灵川长公主威严而又慈和的面孔。这盒子上的花纹,和灵川长公主衣服上的花纹,是一样的。而这雄鹿的图案,似乎亦在灵川长公主的宝马七香轿上出现过。普天之下,只有皇家才有资格使用此等花纹。僭越乃是重罪。光芒一闪。只见这非金非木的盒子,周身笼罩在一片淡黄色光晕中,看上去娇贵无比,配得上天家威严。不知谁人将这盒子埋在此处?里面又是何物?是福是祸?司徒平正陷入沉思,突然从幽深寂静的山洞中,传出一声苍老的哈欠声。只听一个颤巍巍的声音,懒洋洋说道:“今年北风停的这么早,时间过得越来越快。明明才刚闭眼冬眠,美梦还没做几个,风就停了。”
在这狭窄的、不能进出的山洞深处有冬眠之人?正常人谁会冬眠?莫非是天魔心月狐之流、修成人身的旁门左道?需要冬眠的话,是蛇,是熊,还是癞蛤蟆?总归不是好惹的。司徒平心中暗觉不妙,寻求脱身之计。他猛然想起,退路早就被坚冰堵得死死的。这算是请君入瓮?山洞深处的声音继续絮絮叨叨,似乎半梦半醒说道:“这时间是越来越不经用啦,两百年前,一年能干多少事情呐。”
司徒平与活了两百多年的、需要冬眠的老妖共处一洞。说话之人距离似乎越来越近,他心中更觉不妙。司徒平转念一想,自己贸然闯入,终究于理不合。踌躇再三,他开口朗声说道:“弟子司徒平,昨夜风大雪…”“雪”字尚未说完,司徒平只觉脚腕一痛,竟被什么东西抓住。他心中暗道,看来山洞中的妖怪久经历练,谨慎得很,先从地下试探不速之客。司徒平低头看去,正是刚才抽出盒子的地方留下一个小洞。从小洞中伸出一只遒劲的黑红色左手。手上青筋宛如硕大的蚯蚓,五根手指短促有力,鹰爪一般,正牢牢抓住自己左腿脚腕。司徒平惊惧之下,颤声说道:“弟子贸然闯入,还请前辈恕…”“恕”字尚未说完,这遒劲的左手力道猛然变大,司徒平只觉自己的骨头好像正被滚烫的火钳捏碎。情急之下,他抬起右脚,便朝左脚腕踢过去。这只被踢中的左手仿佛岩石一般,纹丝不动。司徒平再度抬起右脚之时,这左手的食指轻点,射出一道光芒,正中司徒平自由的右脚。司徒平右脚登时无法动弹。他两只脚都觉剧痛,整个人石化一般,慢慢被拖到地下。万般无奈之下,他两手高举起刻着皇家花纹的盒子,朝附着在左脚的手上用力砸去。随着盒子砸到这只邪恶的左手,只见手上冒出一缕黄绿色浓烟。随着烟雾升腾,手上变得鲜血淋漓。传来一股恶臭血腥之气味,看来受伤不轻。地下传来一声沉闷的哼叫,这左手却并未松开。司徒平见盒子竟有这种功效,再接再厉,高高举起盒子。正要再次砸到这莫名其妙的左手之际,手突然松开他的脚腕,司徒平扑了个空。然而,司徒平毫无片刻喘息之机。这只鲜血淋漓的左手猛然暴涨,抓住司徒平手中的盒子。司徒平紧紧抱住盒子。这流着血的左手发出紫红色光芒。司徒平只觉手中的盒子奇烫无比,不得不丢开。盒子从司徒平手中飞走之际,幽深洞中懒洋洋的声音突然变得严厉,喝问道:“什么妖魔鬼怪,居然敢来祁连山偷东西?”
司徒平两只脚均受伤,一屁股坐在地上。他趁机双手撑地,翻个身,远离伸出左手的地方。司徒平心中暗暗叫苦:我受一音大师指点,何曾想过要将这盒子据为己有?天地可鉴。然而,惊惧之下的他并不敢发出半点声息。这只拿着盒子、鲜血淋漓的左手奋力一掷,将火一般红的盒子扔到山洞深处。左手回到地底。司徒平只觉被抓的地方火辣辣的。片刻之后,地下又钻出一只右手。与左手不同,这右手却白嫩的很,透出一股淡淡的粉红色,宛如十一二岁的少年,没有经历什么风霜。司徒平心知不妙,屏住呼吸,双手支撑,急忙向旁边闪过去。这左手暴涨,在这洞中转圈圈,正在探测司徒平所在。眼看左手越伸越长,司徒平好像被这世间最贪吃的长蛇困住,被它纠缠不休。司徒平心中暗叫,我命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