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相听柳希月问起幻影阁，神情露出几分疑惑，随即便恢复过来。
“自然是知道的。”
柳相伸手敲了敲桌面，看着柳希月，若有所思地道，“幻影阁的名头，在大齐如此响亮，只怕市井三岁小儿都听说过，我在朝堂这么多年，自然知道。”
柳相说完，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神一缩，迟疑地问道：“莫非，有人在幻影阁下了我的人头单？”
柳相的话音微微打颤，带着丝惊恐。
他这么想一点不奇怪。
最近柳家经历了太多太多的磨难，府中下人几乎全都葬身火海，而他和夫人几次命悬一线，险些丧命。
他身居高位多年，推行了很多政策，也弹劾排挤了许多人，结了许多仇家，除了柳繁月，想要他死的人不尽其数。
眼下柳家刚经历了巨大变故，女儿又参与了谋逆，他尚未起复，正是他力量最薄弱的时候。
若是从前的对手不敢对他动手，现在却是最好下手的时机。
可以趁他病要他命，在幻影阁下他的人头单是最好最简单的办法。
唯一的问题，就是需要大量银子。
毕竟幻影阁的人头单，不便宜。
因此，听到柳希月问起幻影阁，他首先联想到的就是自己也被下单了！
以前的他，圣眷正隆，春风得意，要是跟他说有人在幻影阁下了单要他的命，他并不会放在心上，甚至还会放言。
“让他来！我倒要看看他如何取我的人头！”
可现实已经让他明白，他的生命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
脆弱，不堪一击。
也许下一刻，不经意间，他连怎么丢的命都不知道。
他很清楚，幻影阁一旦接下人头单，他基本上便再没有活命机会。
经历了这么多风波，在险境中一次次求生，他已变得犹如惊弓之鸟，稍有风吹草动，便会想东想西。
毕竟他正值壮年，还想继续在朝廷大施拳脚，继续施展自己的抱负，并不想这么早，以这种方式离开。
柳希月听到柳相这么问，立刻明白自己的这问题让柳相想偏了。
她愣了一秒，随即笑着摇摇头：“自然不是，若是父亲被下了人头单，应当会比我先知晓，今日问起父亲这个实际是为另一件事。”
柳相松了口气，紧皱地眉头瞬间舒展开，脸上也有了笑意。
只要不是下的他的人头单，那便一切好说。
他拂了拂衣襟，在椅上缓缓坐下，又冲柳希月做了个请坐的手势，这才好整以睱地问道：“郡主想问幻影阁何事？”
“父亲想必知道，近日中统局正在调查幻影阁。”柳希月斟酌着词句，“我今日收到线人情报，柳家似乎牵扯在幻影阁之中。”
“什么？”
柳相一惊，猛地坐直身体，刚才闲适神情全都消失不见，脸上的惊惧之色不似作假。
“父亲莫要在意，线人的情报不一定准确，不过柳繁月已经可以肯定，确实与幻影阁阁主有牵连，因此女儿特来问问父亲，幻影阁是否是柳家在经营，若是柳家真牵扯其中，女儿也好做打算，在其中运作一番，将柳家摘出来，免得查到最后，倒查到了自家头上。”
柳相的脸上，闪现出一丝错愕与震惊，跟着而来的便是愤怒的火焰。
他猛地一拍桌子，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咆哮：“这个孽障！！”
随即，他像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深呼吸一口气，让自己慢慢冷静下来，恢复到那副温和的样子，只有紧握的拳头暴露了他内心的愤怒。
柳相清了清嗓子，徐徐道：“不瞒郡主说，幻影阁的事，柳家绝不可能参与其中，郡主也无需活动运作，柳家在这件事上绝对清清白白，无论怎么查都不可能查出柳家牵扯其中的证据，就算有，也只能是捏造的虚假证据。”
看柳相这般肯定，柳希月已经信了他。
柳家确实和幻影阁无关，不过......
“那有没有可能是皇后娘娘…？”
柳希月没有将话说完，但其中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不可能。”柳相想也没想，很干脆地回道，“皇后娘娘在宫外唯一的依仗就是柳家，若是旁的产业还好，幻影阁规模如此之大，人员复杂，做事隐秘，光靠皇后娘娘一人的力量，绝不可能做到。也不可能绕过柳家不被发现。”
柳希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自己刚刚已经把话挑明了，柳相实在没必要骗自己，毕竟她现在是柳家女儿与柳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且方才柳相的表现实在不似作假，虽然他向来善于伪装，可这种极短时间内的表情变化，恨难伪装。
而且若柳家真与幻影阁有牵扯，他也不至于想到自己被下了人头单，反应会如此之大。
柳希月想着缓缓站起身，冲柳相点点头：“既然如此，女儿便不打扰父亲休息了。”
柳相也站起身，迟疑片刻，终是问道：“柳繁月那个孽障，皇上是怎么个意思，郡主可知晓？”
“她还有很多事没有交待清楚，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不过，也拖不了多长时间。”
柳相点点头：“我明白，实是她太过糊涂，只是她祖母若是泉下有知，唉......”
“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她应该想到了这一点，父亲倒是不太过挂怀。”
柳相表情沉痛：“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父亲说得是。”柳希月扬了扬手中的册子，扯开话题，“皇后娘娘的赏赐，女儿会按父亲的意思办。”
又似安抚一般继续道，“父亲放心，幻影阁的事，中统局会查办清楚，若柳家确实未牵扯其中，必不可能会冤枉柳家，冤枉父亲。”
柳相闻言点点头：“嗯，郡主办事，我自然是放心。”
说完，柳相也没有多留柳希月，目送着她离开。
出了柳相书房，柳希月脸上的笑容便垮了下来。
不是柳家皇后，那只可能是皇子。
而从今天五皇子的表现来看，线索似乎都指一个人。
可那个人，柳希月实在不愿意怀疑。
她长叹口气，捏了捏眉心，随手指了个小厮过来吩咐道：“去平王府问问，看看平王殿下现在在做什么，若是不忙，回来通知我，我有事要与平王殿下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