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唐对高句丽东征之前,辱夷城原本的守军只有两千来人,安玄涣便是这两千来人的主将。
大唐兴兵东征,并渡过辽河后,高句丽兵马调动频繁,在唐军可能会进攻的几座城池里增调了援军,其中就包括辱夷城。 援军来了,问题也就来了。 国难当前,国主对各个城池的守将不怎么放心,于是跟随援军一起进驻城池的,还有来自都城平壤的文官。 名义上,从平壤来的文官是城池守将的副手,但只要不是傻子都看得出来,这位派来的文官实际上就是国主的眼线,也是监军。 当初辱夷城被增调了三千援军和一位文官。 原本在辱夷城过着土皇帝般日子的安玄涣,在平壤的文官到来之后,日子就不怎么好过了。 举凡城中军政事,事无巨细,这位文官都要插手过问,他还在五千守军中安插眼线,拉拢人心,挑拨离间等等。 总之,奸臣该干的分内事儿,这位文官义不容辞一样都没落下。 然后,安玄涣渐渐发现,自己无声无息之中好像被架空了。 昔日信任的部将,似乎对他有了嫌隙,曾经如臂指使的麾下将士们,也有点指挥不动了。 如今真正忠于安玄涣的城中守军,大约只剩下千余人,其余的都被那位文官或拉拢或排挤,削得七七八八了。 安玄涣满腹怨气,又不敢多言,那位文官到任后,不知背地里给平壤的国主送了多少道参劾文书,每天左脚先迈进门都是他的错。 权力被架空,国主不信任,昔日部将接连背叛,安玄涣早已心灰意冷。 这也是薛讷找上门后,还没劝说几句,安玄涣便果断决定反水的原因之一。 真不是薛讷的口才多好,而是安玄涣早已对高句丽心生怨恚,而怨恚这种情绪,只消稍稍煽动,就会变成背叛。 所以很难说打动安玄涣的,究竟是薛讷许诺的钱财美色,还是想报复国主和文官的扭曲心理。 听完安玄涣的话,薛讷顿觉满心失望。 还以为自己能成功劝说敌城守将归降,让他立此大功,结果自己找错了人,找了一个权力斗争失败的卢瑟…… 守军都指挥不动了,还指望他打开城门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薛讷眼神不善地盯着安玄涣。 特么的这货一副卢瑟的样子,自己早该看出来了,在他身上浪费那么多时间和口水,结果啥也不是。 搞得自己好像被他传染,也变成了卢瑟…… 安玄涣耷拉着脑袋,神态表情果然像个典型的卢瑟,既心虚又尴尬,如同在婆娘面前夸下海口的中年男人。 办事前邪魅狂狷说“今天我要干死你”,两分钟完事后,沧桑地点了一根事后烟,被婆娘鄙夷的眼神干得服服帖帖。 薛讷此刻的眼神就很鄙夷。 不行你充啥大瓣蒜呢? 当即薛讷打算放弃安玄涣,寻找机会见那位文官,说服他献城归降,然而仔细一想,这个法子怕是行不通了。 从平壤调任的文官,必然是国主特别信任的官员,忠诚方面至少有九十分以上,很难用钱财美色去打动。 再说时间也来不及了,唐军即将兵临城下,薛讷根本没那么多时间去劝说。 斜眼看着面前这位服服帖帖的守将,薛讷叹了口气。 裤子都脱了,就他吧。 一把勾住安玄涣的脖子,薛讷嘻嘻笑道:“安将军,你今日过寿,我要向你道贺呀。”安玄涣一愣:“今日非我寿辰……” 薛讷收敛了笑容,认真地道:“不,今日就是你的寿辰,而且你打算办寿,办得风风光光的,城中文武官员都会到场,吃你的席,包括那位文官,以及守军所有的将领。”
安玄涣愕然:“为何?”
薛讷又笑了,低声道:“你,听说过‘鸿门宴’的故事吗?”
………… 唐军大营五里外的战场。 战事已十分惨烈,中路敌军突破了前排盾阵,与后面的唐军陷入鏖战。 三眼铳已失去了作用,唐军将士全部换上了刀戟。 短兵肉搏,生死立分。 当中路敌军撞上唐军盾阵的那一刹,阵型已经混乱,唐军以什火为单位,各自抱团而战。 刘仁愿不愧是一员猛将,不仅亲自上阵杀敌,还不忘临场指挥,分出五百将士迅速插入混战的战场,将敌军一块块切割开来,然后一支支小股唐军将对敌军形成一个个小包围圈。 无数长戟刺出,小包围圈里的敌军拼死相搏,战场上处处皆是敌我将士的凄厉惨叫声。 李钦载面无表情地看着前阵将士们的厮杀,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 情况还能控制,冲入前阵的敌军数量已越来越少,总体来说,中路的厮杀唐军已掌握了优势。 目光瞥向左右翼,游弋于四周的敌军似乎寻到了战机,一声尖锐的口哨后,游弋于左右翼的敌军突然拨转马头,猛地向唐军的中军阵冲来。 不得不承认,敌军的战法阴狠,毒辣,时机掌握得恰好。 显然敌军将这五千唐军当成了猎物,交战之前不慌不忙地在四周游弋,对猎物造成心理上的恐慌和压力,最后突然发起进攻。 百步之外,左右翼的敌军策马发力开始狂奔。 他们骑在马背上,手中握着五花八门的兵器,一边驰骋一边发出嗬嗬的怪叫声。 李钦载冷笑,按住中军不动,防的就是左右翼。 “传令,敌军三十步内之时,将炸药包引线点燃,用尽全力扔出去。”
李钦载冷冷下令。
从百步到三十步,策马狂奔几乎只在几个呼吸之间。 很快敌军便冲进了三十步的距离内。 将士们立马点燃了引线,军中力大壮硕之士用尽生平最大的力气,狠狠地将炸药包扔进敌军冲锋的阵列中。 又是一阵阵轰然巨响,左右翼的敌军只见一个个黑乎乎还冒着烟的不明物体从天而降,落在他们的马背上,地上。 还没等他们看清此为何物,便惊异地发现,自己被一股巨大的气浪掀起,人在半空中头颅和四肢莫名解体,最后化作一阵血雨和焦黑的残肢散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