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的纨绔是分等级的,任何群体都存在鄙视链。 一切由权势决定。 无论从任何方面来说,甘井庄学堂里的这些纨绔们都算是长安城鄙视链的顶端,里面不是皇子就是国公国侯尚书大将军之子,不夸张的说,学堂里的纨绔身后代表的家族,几乎已能撼动大半个朝堂。 而纵马踩踏农田的这群纨绔,为首的名叫许自然。 许自然姓许,但与许敬宗无关。 他的父亲名叫许圉师,官封黄门侍郎,同中书门下三品,累官左相,爵至平恩县男。 如果说这个许圉师在历史上不够有名的话,那么他的孙女却非常有名了。 许圉师的孙女许氏,是诗仙李白的第一任妻子,居然还是孟浩然做的媒。 都说娱乐圈是个圈儿,其实文化圈也是个圈儿,抬头不见低头见。转角不一定遇到爱,但很大概率遇到熟人。 左相,男爵,够显赫了吧? 然而许自然在这些纨绔面前还是不够看。 人家的家族长辈都是国侯起步,上至亲王。 如果现场有一条鄙视链的话,许自然不一定是最低的,但拼爹的话,并无任何优势。 在场任何一个纨绔走出来,抡圆了扇他一耳光,他只能忍着。 许自然面色苍白,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这群人。 皇子,国公国侯,尚书大将军家的孩子,为何都出现在这个偏僻的小村庄里? 今天是什么黄道吉日? 满头大汗的许自然努力挤出一丝笑脸,朝李素节和李显先行了一礼。 “两……两位殿下,刚才多有得罪……” 李素节缓缓向前走了一步,与他的距离更近了,此时此刻的他,已不是李钦载面前唯唯诺诺的弟子,而是皇室贵胄四皇子,居高临下的傲然气势,寻常人连装都装不出来。 “许自然,刚才是你们纵马踩踏农田,欺凌监生?”
许自然一惊:“监,监生?”
李素节冷冷道:“被你抽了一鞭子的那个,是国子监的监生。”
许自然冷汗又流下来了。 这尼玛今天自己到底得罪了哪路神仙,这个破村子里的人为何来头都如此大? 李显冷着脸道:“许自然,谁给你的勇气敢纵马踩踏农田?天子都不敢干的事,你敢干,我大唐的王法对你没用是吗?”
许自然结结巴巴地道:“不,不,英王殿下,我……我无意,无意的。”
“你父亲许圉师身为左相,你问问他,他敢踩踏农田吗?他敢鞭笞监生吗?”
许自然冷汗潸潸,颤声道:“我,我知错了,愿赔偿农户,愿向那位监生道歉,请殿下宽宥……” 李素节冷笑:“赔钱?若钱和权能弥补世上所有的恶,还要王法作甚?许自然,今日此事断难善了。”
契苾贞脾气火爆,不耐烦地道:“与他们啰嗦个甚,以牙还牙便是!”
指着许自然身后的一众纨绔和随从,契苾贞喝道:“你们,都给老子滚过来,全都跪好,敢在老子面前横刀跃马,长本事了还!”
众纨绔和随从见许自然都怂成这样,更是无人敢反抗,一个个面色苍白走过来,乖乖地跪在农田里。 许自然垂头道:“殿下,我错了,愿领责罚。”
李素节淡淡地道:“首先,毁坏的庄稼必须赔钱,赔钱还不够,挨家挨户给庄户们道歉,再给那位挨了你一鞭的监生道歉。”
许自然急忙应了:“是。”
李显招了招手,一名随从上前,领着许自然便朝庄子里走去。 毁坏的庄稼折价赔偿,许自然不敢再露出丝毫跋扈之色,乖巧地给庄户们道了歉,又到郑不鸣面前,老老实实赔礼。 国子监的学子们见许自然服软,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李素节等纨绔。 回到李素节面前,许自然低声道:“殿下,臣已赔偿道歉过了……” 李素节又笑了:“你该不会以为赔钱道歉过后,此事就算了结了吧?”
许自然愈发惶恐:“殿下,臣……臣还能做什么补偿臣的过错?”
李素节弯下腰,低声道:“你恐怕不知道,这个庄子,是我们老师的庄子,也是英国公的庄子,你在英国公的庄子里踩踏农田,还打伤了我们老师的学生,你觉得这是赔点钱,道个歉就能过去的事吗?”
说完李素节尔雅地朝他一笑。 许自然不由毛骨悚然,李素节的笑容冰冷且瘆人,仿佛暗藏一柄锋利的刀。 “殿下的……老师?”
许自然吃力地道。 “没错,师尊渭南县伯,名讳上钦下载,英国公之孙,你不会没听说过吧?”
许自然浑身一颤。 李钦载,他怎会没听说过?长安曾经赫赫有名的纨绔,论当年在长安城的恶名,他们这些纨绔在李钦载面前只是个弟弟。 听说后来这位臭名昭著的纨绔转了性,突然变得有本事了,不仅弄出了许多新奇玩意儿,还领军灭了倭国,深受天子宠信。 许自然在家听长辈议论时依稀记得,天子对李钦载寄予厚望,甚至将两位皇子送到他门下求学,长安城一些权贵人家也闻风而动,纷纷将家族子弟送去。 此事听闻已久,但许自然没想到李钦载的学堂竟然就在这个庄子里。 苍天可鉴,他们今日真的只是出来游猎,绝对没有任何冲撞英国公庄子的意思啊! 谁能想到随便闯进一个破庄子居然就是英国公府的,而且里面还藏着这么多皇子权贵子弟…… 尼玛就算是个龙潭虎穴,你特么至少在村口挂个招牌提醒一下啊。 招牌上写明“内有恶犬”,我们进村不就乖巧了么。 “殿下,容臣向李县伯赔罪。”
许自然颓然道。 李素节笑道:“赔罪?许自然,你也是出身宰相门第,你觉得今日之事,几句赔罪便可了结?是不是太天真了。”
许自然脸色灰败道:“殿下,臣已知罪,如何弥补,还请殿下示下。”
一旁久抑不住的契苾贞喝道:“向我家先生赔罪之前,先付出一点代价吧,老师的庄子若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肆意冲撞踩踏,我等弟子颜面何在?”
扭头瞋目大喝:“契苾家部曲何在?”
一群披甲将士纷纷站出来抱拳:“在!”
契苾贞指着许自然和身后数十随从,道:“先揍一顿,往死里招呼,再押赴先生面前,请先生发落。”
许自然大惊,没等求饶,如狼似虎的部曲们便扑了上去,狂风暴雨般的拳脚无情地朝他们身上倾泻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