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子瞻见父亲不给他钱,一时想不开,跑到厨房里拿了刀要自尽。刑慊见他神色不对,忙跟了进来,见状,顿时慌了,忙来夺刀,可还是慢了一步,只见子瞻一刀下去鲜血直流,吓得她直着喉咙喊起来。白逸听见喊声忙三步并作一步跑了进来,见邢慊捏着儿子流血的手臂,可血却一点也止不住,顿时也吓变了脸色,忙找绷带来给他包扎。经过简单的包扎之后,他忙又找了车子送儿子去医生那里。好在没有伤到大筋脉,送医又及时,子瞻总算性命无忧。在医院的那几天,虽然父母一直都陪伴在他的身边,但他却没有和父亲说一句话,甚至连正眼也没有看他一眼。等出了院在家养伤时,他依然不愿理父亲,每到吃饭时他总是把饭端到自己的房间,甚至还关上房门。白逸见他这样心中也着实后悔,怨那天自己说话太过,伤了孩子的自尊,但他又拉不下脸来跟儿子道歉,因此父子两便一直这样僵持着。直到这一天白逸吃过早饭要去上工,见儿子还没有起床便问刑慊:“这么一大早了,他怎么还没有起来,不饿吗?”
刑慊吞吞吐吐地说道:“他,他一早就出去了。”
白逸忙问道:“出去了?干什么去了?”
刑慊含糊道:“他说他要出去散散心。”
“他到哪里散心去了?什么时候回来?”
白逸不放心地追问道。“他,他……”刑慊欲言又止。“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你快说。”
白逸着急地说。“他说他要到梅州去。”
刑慊道。“他到梅州去干什么?”
白逸问,立刻警觉起来,因为他知道双喜团在这里的演出结束之后去的便是梅州。“……”“是不是去看焦仁的演出了?”
刑慊没有回答,可是却哭了。白逸见她这样便知自己猜对了,顿时火冒三丈道:“你知道他去那儿,为什么不拦住他?”
“我说了,可是他不听,非要去。”
刑慊可怜巴巴地说。“你不晓得说等他赶到那儿,人家双喜团说不定早就走了?”
“我说了。”
白逸气的口齿都不伶俐了,问道:“那,那,那,那他哪来的钱?”
刑慊忙说儿子找人借的。“借的?他能借到钱?”
刑慊便说只借到了一点点。白逸忙又问道:“那你是不是也给他钱了?”
刑慊确实给了儿子钱,那些钱刚好够买票,但路费以及其他所需,她则无能为力了。只是这时她怕说出来惹丈夫生气,忙说道:“没有,我没有给他钱。我想反正他身上的钱也不多,要是还没到那边就用完了,他不就得回来吗?所以,所以他说要去,我也只能随他去了。”
“你,你,你。我就没见过你这么蠢的女人。你明知道不能让他去,却还要放他去。”
白逸生气地指着她说道。又问道:“他走了多长时间了。”
“有一个时辰了。”
“好好好,我们这下子要坐牢了。”
白逸一屁股蹲在地上抱着头说道。只是转瞬间他呼的一声又站了起来,道:“我这就去把他追回来。”
“他都走这么长时间了,你还能追得上吗?”
“追不上也要追!”
“他不会跟你回来的。”
邢慊悲伤地说。“我便是用绳子捆也要把他捆回来。你也不想想,这到梅州那么远,他身上又没有钱,怎么去?这路上不歇店、不吃东西、到了那边也不用买票就能去看?”
“他现在还在生你的气,你就随他去吧。他在外面受了苦自然就回来了。”
刑慊一把抓住丈夫的袖子说道。“他没钱还往那跑,这是入了魔障了。你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追起那些艺人来有多疯狂,我就听说过一个姑娘喜欢上了一个跳舞的,可是她又没有钱,看不了他的演出,于是便跟踪他,摸清了他的住处,然后趁其不备跑到他家里躲起来见他。你想这多可怕!子瞻要是也这样,到时让焦仁抓住了,把他往官府一送,那时我们的身份就会暴露了,就完了。“”刑慊忙道:“他不会的,不会的,他有看演出的钱,绝不会撬人家的门。我们子瞻绝不会干这种坏事,他分得清好歹。”
“怎么?这么说你还是给他钱了?”
“我,我给了他买票的钱。但我也仅仅只给了他买票的钱,再多一个子都没有了。”
“好,好,你这是把我们往牢里送。你这个蠢猪!”
刑慊便也生了气,道:“你以为我就不怕事情败露?可儿子上次差点死掉,你又不是没看见,你叫我还怎么拦着不让他去?你只顾着你自己,怕事情出来了要坐牢,你不心疼他,我心疼!再说,事情哪就那么巧,就给他们认出来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也不止一次背地里跟我说过,子瞻越长越像荀子了,是不是?我是害怕坐牢,但我更害怕荀子他们一旦父子相认,子瞻要是回到荀子身边去,那我们不是白帮他把儿子养这么大?”
“这?”
刑慊也立刻着急起来,“那这还不知道能不能追得回来呢?”
“我借匹马去追他,怎么着也要把他追回来。你现在赶紧替我去向我的东家请假,这不请假就不去,是要扣钱的。”
白逸说完便匆匆地跑去邻家借了一匹马追了出去。他心里急,便也不顾马的死活,打得它四蹄不着地的跑,直追到三十里开外才追上子瞻。他跳下马来一把抓住儿子的手臂说道:“儿子,我刚才听你妈说你要到梅州去,这路太远了,你身体又刚好一点,走这么远的路吃不消,快跟我回去吧?”
子瞻猛地甩开他抓着的手,冷冷地说道:“我怎么样,不用你管。”
“你身上的钱又不够,怎么能到得了那儿。这路上不用吃饭,不用歇店?就算你真的到了那儿,只怕他们也早走了,你难道还要跟着追下去?”
“那是我的事!”
“路太远了,你跟我回家吧?你想看焦仁的节目,我们回去等。他们做这一行的,注定了要天南地北的跑,兴许没过几年便又回来了呢?到时咱们再去看,你说好不好?”
子瞻从没见父亲求过自己,见他今天这样,心便有些软了,但仍不肯低头,便在鼻孔里哼了一声,没有答言。“你妈也不放心你一个人走这么远的路,在家里急得不得了。你快跟我回去吧,让她也好放心。”
“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回去。”
“你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
白逸脾气上来了,口气生硬地说。子瞻别过脸去不再理他。白逸见他犯倔,忙又忍气说道:“我知道我那天的话说重了,不该那么说,可我也确实是为了你好呀。我也是打你这么大过来的,我也曾像你现在这样叛逆,不想受任何束缚,只想按着自己的性子来,可是后来呢,我慢慢发现,我再这样下去我能得到什么呢?什么也得不到。倒把大把大把的好时光给浪费了。我现在管你管的比较严,也就是不希望看到你走我当年走过的弯路。现在的艺人一个个就跟天上的星星一样,高高在上,而我们不过是尘埃里的普通人罢了,和他们是不可能有交集的。你听我的话,跟我回去,好不好?”
子瞻原已放下了抵触的情绪,可是白逸说着说着又回到说教上去,他便又顿起反感。他耐着性子听完,冷冷地说道:“你也说你和我现在一样过了?那你能做,我为什么就不能做?”
“我不是怕你走弯路么,你为什么就不懂呢?难道一定要让火烧着了手指头,你才知道疼吗?”
“是,我是得让火烧着了手指头才知道疼。”
“你,你,你简直无可救药!”
荀子终于又动怒了。“我这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不就是看一场演出吗?至于这么严重吗?我浪费的是我的时间,又不是你的。你这么不想让我去,不就是心疼你的钱吗?我这回又没拿你的钱,你管不着我。”
白逸立刻爆发了,道:“你的钱是从哪来的?不是从家里拿的?你要是能自己挣钱,你爱干啥干啥,我再也不管你。”
子瞻羞怒交加,一把掏出钱来猛地往地下一扔,咬着牙说道:“好,我还你,你看我不用你的钱能不能看到演出!”
说罢转身就走。“站住!”
白逸暴喝一声。子瞻转回身来,冷冷地打量着盛怒之下的父亲。白逸被他桀骜不驯的神色刺激的浑身发抖,恨不能一棍子把他打死。他指着桥下的流水说道:“你,你要是再往前走一步,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子瞻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转身就走。只走出两步便听见身后扑通一响,他扭头一看,已不见了父亲。他忙扑到桥边来看,只见父亲在水中挣扎。他吓坏了,嘎着嗓子喊道:“爸,爸!快来人哪,救命哪!”
白逸并不会水,一到水中便连呛了几口水。他挣扎了几下便没了力气。偏偏此时附近又没有一个人,子瞻见父亲命在转瞬,一时慌了神,也不管自己会不会水,往桥下便跳。这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又救得了谁呢。再说刑慊替丈夫请完了假,想到父子二人向来是冤家对头,便有些不放心,随后也赶了来。等她赶到桥边时,子瞻这时已被路人救起醒转过来,然而白逸却永远停止了呼吸。刑慊见丈夫死了顿时哭昏过去。一转眼白逸死已经有一年了。这日马泊六来邢慊家串门,想为子瞻说亲。这两年刑慊为儿子的婚事烦透了心,这时听见这话自然高兴,忙问她姑娘是谁。马泊六所讲的这位姑娘今年十九岁,这年纪在天府国已是老姑娘了。当她还在二八佳龄的时候,她的择偶标准是:男方要在城里有房,家里还要有钱;另外男的还必须又高又帅。能达到这些条件的男人看不上她,而没这些条件的她又看不上。因此一来二去年纪便大了。如今她也知道了自己的身价,便一切皆可商量了。但唯有一样不变,那就是得有一栋又高又大的房子。至于房子的位置,她说了,城市也好,农村也罢,她不强求。刑慊也知道高大的房子是现在结婚的必配,尤其是在人们得知焦仁进到天府国之后,这种风气更盛。男方家在拿不出钱来盖高大的房子时,以前还能劝女方将就将就,说要那么高的房子干什么呢,别的不说,单说门那么高,这开呀关呀的多费劲,倒不如小房子的好。但到焦仁来了,姑娘们便理直气壮的回复道:“谁就知道我以后生下来的孩子个子不高?一切皆有可能哦。你们不是说外面的人不能进到我们国家来么,可焦仁是怎么进来的呢?”
这时男方家便无言以对了,只得砸锅卖铁满足女方的要求。邢慊家的房子盖的早了些,况且还是低矮的那种,现在肯定是不行的了。子瞻以前也讲过几个姑娘,都没讲好,问题大部分都出在房子上。等到马泊六讲这位老姑娘时,刑慊见她比别的姑娘开的价低的多,便自己做了主,定下了这门亲事。可是这房子怎么办呢?她家的房子才盖没几年,因为这家中的钱已经用光了。这两年虽说又攒了几个,但也盖不起这种高楼大厦。她想了想,只能去借。然而俗话说的好:“进山擒虎易,开口告人难。”
何况白逸又死了,她一个妇道人家能到哪里去借?借了一圈下来,一个大钱也没借到。这日,也许是穷极智生,她忽然想起荀子来,一个想法便自动冒了上来。只是这想法一闪而过便已把她吓了一跳,赶紧将这念头抛开。然而要打消这已成型的念头,便像让女人堕胎一样令人难受。在又一次借贷无门之下,她把这念头又想了一遍,最后终于拿定主意,她要让荀子一家相认。她认为荀子一定有钱,不然怎么会请得起焦仁帮他们找孩子,而且还说重金酬谢提供线索的人?虽然人家说焦仁是帮忙,不拿钱。不仅不拿钱,反贴钱给荀子他们用,可这话她不信。虽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焦仁帮他们找孩子,已算是涌泉相报了,再贴钱就是倾江倾海相报了,这世上哪有这样的傻子呢。她想好了,只要荀子他们父子相认,荀子便不好不管子瞻的房子了,到时她肩上的担子不就卸下来了吗?至于到时荀子父妻及子瞻会怎样对她,她已经顾不到那么多了。后来她见到焦仁,她当然不会蠢到把自己的真实意图说出来,因此只说良心发现才来的。焦仁信了她的话,让她把荀子带来。她原想问她借些钱坐车回去,这一路走来可把她累坏了。可是她局促不安地等了一会,终于还是没有说,一步步的走了回去。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