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庆东正在外间跟美女秘书调笑,那部保密电话响了,通知他有个会议需要参加。 成天的这个会,那个会,不让人消停……他一边抱怨,一边穿好外套,离开公司之前,美女秘书提醒他,那起官司的第二次庭审开始了。 这又是个麻烦! 提起它,余庆东就是满脑门子官司,社会舆论越来越偏向原告,对玩家游戏行为进行监管的呼声越来越大,公司在这方面背负了很大的压力,一直要求他们拿出来一个明确的态度,不管是站在原告这边,还是被告这边,再不能这样模凌两可的糊弄下去了。 监管? 你监管的了嘛? 除了头盔能做做手脚,玩家在游戏中的一切行为,都不受线下的掌控,就连禁止某个玩家登陆,限制某些人的游戏行为都做不到,何谈监管!? 除了这起官司,迦南在游戏内容和功能出现了一些禁忌内容也是推动力之一。 ‘黄赌’很好理解,这个‘毒’就是攻击迦南游戏本身了,说它像个毒品一样,让人沉迷于虚拟世界,现实中的大部分时间就像个尸体,不能创造任何价值,不能为社会做出任何实质性的贡献,不能产出任何东西,反而在不断的消耗社会资源。 这样的非议不是没有道理的,问题是,迦南游戏不是表面上宣传的那样简单。 迦南公司的精密设备加工厂,一如既往的戒备森严,这里俨然成了一个圣地,唯一的产品—游戏头盔,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所以有很多国内外云玩家赶来‘朝圣’,虔诚的就跟真正的朝圣者一样。 这些人自然不能进入工厂,就在周边大量的聚集,仿佛距离工厂足够近,就能为自己带来好运,下一次抽签的时候几率更大一些。 周边的几个村庄发展起来,俨然成了旅游胜地,余庆东路过其中一个的时候,只见大兴土木的村子已经变身成一座繁华的小城,隔着老远都闻到一股浓浓的檀香味道,还看到道士和尚之类的人大行其道,连外国人都有不少信这一套,算命祈福之类的,只求一个心理安慰。 “搞得乌烟瘴气的,就没人管管?”
余庆东抱怨着,这样的场景更是加重了他身上的压力。 千夫所指,无疾而终! 第五次测试,第五次测试……这次会议要讨论的,大概率就是这个议题。 果然…… “小余啊,你上次跟零号联系的时候,他明确了第五次测试的时间了嘛?”
“这个到没说,他只是说要出趟远门,等他回来,就要开始第五次测试的筹备了。”
“出远门?你问过他去那,为了什么嘛?”
“这我哪敢,我说的每句话都要记录归档的……” “呵呵,别紧张,那你最近联系过他嘛,他回来没有?”
余庆东有些莫名其妙,不仅参加和主持会议的都是些陌生面孔,还有眼前这个貌似和蔼的老头儿,也给他一种不一样的感觉,“我和他的每次联系都是要报备审批的,说的每一句话事前都有台本的,就算是突发状况和临时发挥,事后也要说明,形成详细的纪要交上去的。”
“呃……你的防备心理很重嘛,放松些,放松些,就当一次闲聊。”
余庆东看着会议桌两侧正襟危坐的一众陌生面孔,不仅没放松,反而更加紧张了。 出了什么事儿? 薛教授那帮人呢? 这时他才发觉,自从离开迦南公司,就被事实上的软禁了,再没有与外界发生过任何接触,全程都‘关’在车里,一路直达这个地方,沿途没碰到任何人。 “我不紧张,不紧张……” “你和零号的联系方式一直是通过微信,就没考虑过换一种更安全的方式?”
“曾经考虑过,但……零号的身份特殊,他的观感最为重要,经过几次评估都被否决了。”
“呃……零号的观感确是非常重要,只要他觉得方便,我们麻烦一些就麻烦一些吧……” “当时就是这样考虑的。”
“对第五次测试,除了公开的那些讯息,还有什么没有向外界透露的吗?”
“有,这次测试的游戏资格预计是现在的10倍,突破百万规模。”
“好家伙,百万人……” “还有,这次我们可能拦不住迦南的国际化了,零号在这方面的态度很坚决。”
“也就是说,第五次测试将面向国际?”
“对,我们最多在游戏资格和设备上多争取一些……还有那次的招标,人工智能程序也该交付了。”
“说起那次招标,你是怎么想的?”
“我……没有想法。”
“小余同志,想必你也觉察到了,我们现在的谈话是极其严肃的,希望你不要有任何隐瞒……据我们所知,你在私底下发了不少牢骚,说什么外行指导内行,说某些人想要政绩想疯了,说零号可不会跟某些人的指挥棒起舞……有没有?”
“有,有。”
“那你还说没有任何想法?”
余庆东的脑门上冒出细密的汗水,拼命的想,到底出了什么事儿,感觉非同寻常。 但他扪心自问,行的正、站的直,除了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大面上绝对没有做过任何过线的事儿。 “当时零号在我们交付的人工智能程序上发现了后门,而这个后门是没有经过任何评估和审批的,属于某些空降到零号工程的人拍脑袋上马的,后来出了事儿,弄得我们极其被动,就说了些牢骚话……” “嗯,空降到零号工程的某些人?很好,再说说你对最近那一起很热门的官司有什么看法?”
“官,官司?”
,余庆东的脑袋一时间没转过弯来。 “就是K省正在审的那起。”
“啊!”
余庆东先是一个激灵,接着灵光乍现,然后脑子“嗡!”
的一声,整个人都木了。 难道说,难道说…… “怎么了,小余?”
“啊,没,没什么,一开始我就觉得这起官司很奇怪,以迦南的性质和我们公司的地位和影响力,应该不会造成如此巨大的社会影响才对,后来我猜测,会不是是上级想借机……” “不要妄加猜测,我可以告诉你,没有,至少我没有接受到来自最高层的任何此类的指示。”
“啊!?”
“现在你在说说对这起官司的看法吧。”
“……阴谋,里面绝对有阴谋。”
“什么阴谋,说说看。”
“跟上次的后门事件是一个性质,某些人,某些势力,试图在我们和零号之间制造裂痕!”
“嗯,这个观点很好,那你再说说,究竟是些什么人,居然有如此能量,做到连你这个迦南公司的首席执行官都不自觉按照他们的指挥棒行事的?”
这个‘不自觉’让余庆东心理的压力减轻了一些,他不敢有任何怠慢,顺着对方话里的暗示往下说道,“应该是我们内部,从高层到执行层,从燕京到地方,都被一个组织给渗透了,利用迦南的保密等级所造成的信息不畅,在暗中搅风搅雨……” “很好,现在你明白今天这次谈话的目的了吧?”
“是,是的。”
“如果没有这次谈话,接下来你准备按某些人的指挥棒做些什么?”
“我会借口这起官司还有迦南所冒出来的各种问题,跟‘零号’沟通,尝试着是否能打开局面,并取得他的让步,让我们能够获取一部分游戏数据,影响一部分游戏行为和内容,从而达到了解更深层次的真相和技术之目的。”
“你刚刚才说,零号的观感最重要。”
“是的。”
“现在呢,不是自相矛盾了嘛?”
“这就是制造裂痕的目的所在了,恰逢第五次测试的敏感时期,如果零号对我们的观感恶劣,或者感受到受制于我们的威胁,可能加大,甚至可能倒向境外某个组织和势力。”
说完,余庆东的内衣都被汗水浸湿了。 会议室鸦雀无声,除了貌似和蔼的老人,与会者全程都绷着脸,面无表情。 或者一言不发的旁听,或者埋头记录着什么,或者目光炯炯的盯着他,不放过任何一个微表情的变化。 这时候,坐在对面的一个有着军人气质的中年人才说,“我觉得可以了。”
‘和蔼’老者这才从会议桌下拿出来一份厚厚的文件,递了过来,“情况很严重,你先看看吧。”
余庆东手指颤抖的接过,翻开看了一眼,脑子又是嗡的一声。 ‘这是一份代价巨大的情报,由我们在境外的情报人员冒死送回来的,我们的‘无穷质’,我们的配方、阵图和特殊材料的加工工艺,我们模拟的特殊环境之图纸,居然堂而皇之的出现在CIA准备呈交白宫的公文包里……这位情报人员已经牺牲了……” 后面的话,余庆东已经听不清了,看完了第一页,第二页的内容更是触目惊心。 包括他在内,所有关乎零号工程和迦南密级单位的人都有波及。 他本人自然没有任何问题,但他的家人,他的朋友,他的同事,就连上小学的女儿新任的班主任老师都被渗透了。 还有他的那位美貌的秘书,最近真是事业爱情双丰收啊,在自己这个老板兼情人之外,还跟一个比吴彦祖还帅的健身教练坠入爱河…… “怎么样,有什么感想?”
“我,我……” “首先要恭喜你,小余同志,不是每个人都经得起放大镜的检查的,你过关了,所以今天才能坐在这里。”
“我,我……” “不要紧张,今天的目的就是跟你通个气,让你明白事态的严重性,接下来会出现很多变动,你作为台面上掌控全局的人,不能乱,要镇之与静。”
“是,是,我一定做好本职工作。”
,余庆东擦着汗保证。 “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是!”
“零号的联络不能中断!”
“啊……原定于今天……” “跟零号联络?”
“对,对!”
“那就开始吧!”
,老者早有准备,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年女性站了起来,会议桌上升起屏幕显示器和键盘,同时墙壁上的大屏幕也亮了起来。 “你就按着这位同志说的跟零号交流。”
老者指着黑框眼镜的中年女性说。 余庆东朝这人笑了笑,湿漉漉的手指摸上键盘。 点开微信界面,上面就一个联系人。 “我说你发!”
,黑框眼镜说。 “好,好的。”
“董事长好,在吗!?”
余庆东按照她的语气打好字,准备发出去却被拦下。 黑框眼镜摸着下巴沉吟了一会,吩咐:“把感叹号去掉,加个微笑的表情包收尾。”
余庆东老老实实的按照她的吩咐做了。 “董事长好,在吗?(微笑)” 剩下的就是堪称煎熬一般的等待了。 会议室鸦雀无声,只有时钟分秒针向前走的咔哒声…… 好在没等多久。 “呵呵……刚回来。”
看到回复的一刹那余庆东简直比吃了人参果还要舒坦,一时间简直是……飘飘欲仙,身体和脑子都晕晕乎乎的,一直等后面的黑框眼镜推了推,才将他从这种复杂难言的激动中唤醒。 “正准备联系你,可以准备第五次测试了,这次测试会有很大的改动,你的任务很重啊,小余!”
余庆东茫然且不知所措的回望,黑框眼镜的表情也有些激动,不过眼睛亮的出奇。 “坚决为董事长服务,您下命令吧……拍胸口的表情!”
余庆东连忙按照指示回复过去。 “这是你说的,到时候不准跟我叫苦。”
“保证完成任务(敬礼)” “第五次测试要删档!”
什么,删档!? 错非这样的场合,错非现在这种情绪状态,不然余庆东肯定要跳起来。 删档,怎么删,要知道删的可不是简简单单的游戏数据,而是海量的金钱、精力、关系和利益啊。 谁能删,谁敢删!? 所有人都不敢,可,可,可这人就他妈的例外! 他怕什么,他什么都不怕,可出面顶雷背锅的全是老子,老子啊! “董事长,你别吓我!”
“怎么想反悔?刚才你才做的保证,可是有聊天记录的。”
“董事长行行好,小余还想多活两年啊。”
这两句不是来自黑框眼镜的指示,是余庆东下意识的打出去的,但身后的人出奇的没有阻止。 可能她也不知该如何回复才合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