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阳光明媚,落在庭院中如同洒下了一层金灿灿的粉。风景好,气候好,只是人不好。段寒成坐在轮椅上,元霜陪在他身边,两人都一样安静,她在他面前泡茶,茶道元霜小时候学过的,都还铭记于心,动作也娴熟,“泡好了,你尝尝。”
“你跟我在一起,不觉得无聊?”
“怎么会?”
元霜亲手将茶捧到了段寒成面前,“别说了,快尝尝。”
能有片刻时间留出来陪伴段寒成,看着他的腿能够一天天好起来,这便是元霜的心愿了,“医生有没有告诉你要多出来晒太阳,你一直闷在房间里,什么时候能好?”
“我不喜欢出来走动。”
看到天上飞的,水里游的,段寒成总会想到自己的残疾,自己连他们都不如,看得多了,那份自卑会扩张,会令他彻夜难眠,这已经严重地成为了心里问题。看过心理医生,医生给的答复很简单,只要腿好起来了,这方面的问题自然会解决。“那以后我来陪你出来走动,好吗?”
元霜足够真诚,段寒成都看在眼中,可就是她的真诚让他无颜面对,他宁愿她是个负心的女人,宁愿她跟俞淮在一起,也不要她陪着这样的自己虚度光阴。“元霜,你不用勉强自己的,我的腿这样跟你真的没有关系。”
元霜不想再听下去,给他的茶杯中添了茶水,“好了,你快喝吧。”
阳光有一片折射了进来,落在段寒成的脚边,元霜是乐观的,看到这样的场景都不由笑了笑,“看到没有,光都照到你身上了,你知道这证明什么吗?”
段寒成放下茶杯,“证明什么?”
他知道元霜又要胡诌了,可既然她来了,他愿意听她多说话,这段珍贵的时间,他只想留着,一直留着。“证明太阳公公选中了你,下一个他就会实现你的愿望,让你站起来。”
元霜说这话时在笑着。笑容要比段寒成脚下这片阳光温暖千百倍,他的愿望实则已经实现了,便是让元霜回到从前的样子,那个没有被污蔑,没有被戳着脊梁骨骂成是杀人犯的样子。那时的元霜鲜活明媚,乐观开朗。便如眼前的这个她。可段寒成却总归是回不到曾经了。欢愉的时光还没延续多久便被突然到访的江誉给打断了。他匆匆赶过来,像是有急事,看到元霜也在,不免诧异又错愕,甚至不顾及段寒成也在,话里公然带上了些许的讥讽,“方小姐怎么也在,我还以为你跟俞淮在一起呢,他前些天刚从警察局出来,不需要人陪吗?”
“江誉。”
段寒成不悦打断了他,转而看向元霜,好在她没有跟江誉计较,“你去看看阿姨的蛋糕烤好了没有,好吗?”
“好呀。”
元霜看似不在意江誉的话,可那些言语到底像是一根针,扎进了心里,时不时就出来刺挠她一下,提醒着她尽快捋清三个人的关系。—阳光下是元霜远去的背影,段寒成柔和的眸色收了收,看向江誉时沉冷而阴森。“你下次要是再这个样子,就别再来了。”
这话的严重程度江誉会衡量,“……不会了,我只是突然看到她在这里,何况她跟俞淮还没分开。”
说是没分开。可在元霜这里,恐怕是从来不曾跟俞淮真正在一起过,一切都是欺骗,是为了哄骗他回到柏林的缓兵之计,并不是真正的在一起,这一点俞淮心知肚明,才会躲了元霜这么多天。生怕连这层窗户纸都保不住。“这么着急来有事?”
段寒成有分寸,不会太过严重的斥责了江誉,明白他是想要为自己抱不平,可一方面,他总不会看着自己人这么诋毁元霜。江誉点了点头,神色倍感肃穆,“之前秦漱不是因为恶意伤害方小姐被带走了吗?我今早收到消息,她不见了……这次真的不是我,我本来是打算将她保释出来送到别的地方的,去了才知道这件事。”
“你多找些人暗中保护元霜,不要被她知道。”
“您呢,她应该也很恨您。”
江誉才不关心元霜的死活,他想保护的只有段寒成,“我再找些人保护您?其他人我派出去找她,一旦找到了就尽快控制起来,之前是我不对,不该利用秦漱……”这件事上江誉知错了,段寒成也没打算再怪他什么,“都过去就别再提了,我知道你的用意是为了我好。”
江誉低下头,“明白。”
“总之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元霜,要是她出了什么纰漏,我才是真的不会原谅你。”
—拿着烤好的小蛋糕来时,正遇上要走的江誉。元霜的笑没有落下,哪怕江誉那么揶揄自己了,她还是可以用是最大的善意来面对他,只因她清楚,江誉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段寒成好。他们的出发点是一样的。“这就要走了,不吃点蛋糕吗?”
江誉看了眼她手上的抹茶味甜品,又对上她的笑容,多少有些无地自容,可为了段寒成,还是不情不愿道了歉,“之前将秦漱放出去,害得你被报复,又帮秦漱到柏林的来的人是我,抱歉。”
“是吗?”
元霜没有责怪,笑意反而更盛了,“没想到你这么有本事,真是跟以前不一样了,不敢再小看你了。”
“你要骂我都随意。”
“我为什么要骂你?”
为了自己的事情骂江誉是没必要的,可元霜却想起了俞思,嘴角下垂了些,“我是无所谓,就算不是你,秦漱也一定会想办法来报复我,可思思不一样,她好不容易爱上了范和昀,你别去打扰她。”
在秦漱的事情上元霜要打要骂江誉都可以承受,可俞思的事情,她没资格也没身份去管。江誉的歉意维持了不到一分钟,转而又挂上了冷脸,“这是我跟她的事,与你无关。”
“你这是什么意思,看到思思过得好,又怀念起她爱你的时候,还是不甘心?”
元霜也不再维持让她感到疲累的笑容了,呵了江誉一声,“你该不会忘记了自己曾经怎么对她的吧?我没忘,她更不会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