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仿佛成了此间主宰的凌慕枫,却轻闭着眼睛,没有立即展开行动,更没有言语。
他自然不是在故作高深,而是那股神秘力量,已然接近全部消退,他须得去检视自己如今的身体状况,还有去感受“笼中雀”剑阵领域之内,青色巨蟒和三儿如今到底是怎样个光景。
气机显然比起今日之前的所有时候,都还要旺盛充沛一些,但精神上则是感到十分地疲惫,像刚刚那一式威力惊人的“斫天痕”,他大概最多只能再递出半剑了。
暗叹一声,凌慕枫将“笼中雀”剑阵,招至了手上。
如果凝目去细看,就会发现,缩小后的剑阵,并非是静止不动的,那逾千枚之数的“松针”,实则是以一种快得肉眼难辨的速度在进行着各种变幻——层层叠叠,不停地张合、交错、或者改变位置与剑尖的指向,
外人望之而心生凉意的奇异之物,却在凌慕枫的掌中,如托鸟笼,威慑更甚。
“你到底还打算要怎样?殷统领死了,师尹老人死了,杜厷和鸠鹊婆婆两人的神魂则是受了几乎无法逆转的重创,而我们夫妇以及末秋、叶素四个也都被你一一打伤。这也该够本了吧?”宫装妇人攥紧着身上的长袍,尽量避免春光外泄,同时嘴里有些竭斯底里地朝凌慕枫大喊道。
但凌慕枫并没有去接话,不过已经睁开了双眼,环视过去。
他想怎样?
他当然是想将对方几人一剑戳死罢就,一了百了。
仇怨已然结下,且再绝无化解的可能,放虎归山,不过是等于在为自己多增加几个敌人而已。
但青色巨蟒在吞掉一双龙凤,以及扫清那些火鸦和飞天仕女之后,自个儿的情况也没好到那里去,几乎可以用“奄奄一息”四字来去形容。
三儿倒是还好,也就神色蔫了点,只是即使将他召唤出来,帮助也不会太大。
而两柄由三十六枚“松针”组成的大剑,在撞碎了俊美男子的两把无鞘金剑后,亦是再无法坚持,皆化成了灵气,融入了剑阵当中。
至于他自身,就更不用说了,不过仅凭一口心气撑着,不然他早就想要找个地方躺下去,好好睡上它一觉了。
再说,对方几个也并非什么待宰羔羊,如果当真逼得他们狗急跳墙,拼却最后的一切手段,恐怕还真的是结局难料。
“放过我家夫人和孩子,我宿卿可以任凭处置。”凌慕枫的不表态,却反而是压得对方几个喘不过气来,首先扛不住的俊美男人,向前跨出了一步,将宫装妇人挡在了身后,并说自己愿意束手待毙。
凌慕枫瞥了一眼由那位新买来的女子抱着,并躲得远远的小男童,见其表情扭曲,目光之中亦是充满仇恨。
假若有可能的话,凌慕枫会告诫自己,绝对不要心生恻隐,放过此子。
末秋和叶素这一对“年轻”道侣,则是相视了一眼,没有言语,只是把彼此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宫装妇人同样也没有说话,对于其丈夫意欲以命换命之举,不但根本没有表达出任何一丝的感动,神色当中,甚至像是还有着一丝丝的期待,也许是期待凌慕枫能够准了这样的条件吧!
“好!可以。”稍作掂量之后,凌慕枫并没有说出自己为什么愿意答应宿卿的理由。
对方大概是认为凌慕枫觉得这样的惩罚程度够了,但其实凌慕枫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能杀得了一个算一个。
“放心吧!我的剑很快,不会让你死得太痛苦的。”递剑之前,仍不忘以言辞去震慑对方,在不知不觉中,原来凌慕枫的心机,已然成长到了如此深沉的地步,再非昔日那个只想着要去探究后山,想着可以走出李家寨,到外边的世界去看一看,谈不上淳朴,却甚是简单的少年。
于是夹杂了更多红光的青芒再起,目标却正是那已经准备好闭目等死的俊美男人。
边上“围观”的人们,对此皆有些不忍直视,虽然擎灵山向来喜欢仗势欺人,但亦非真正的“大奸大恶”之辈,至于见宝起意,便想据为己有的行径,在神界中,表面是人人喊打,实则暗地里,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如果双方是在激烈相斗的过程中丧身陨落,也许大家也就没这么多想法了,但宿卿的这种直愣愣地站着不动,任凭宰割的“凄凉”遭遇,则反倒显得有些儿可怜。
在灾祸没有降临到自己头上,一旁“看戏”的人们,往往都很容易生出一种“兔死狐悲”的怜悯之心来,但那宫装妇人的选择却是十分令人意外——急忙飞退了十数步,迅速拉开了与自己夫君的距离,一副害怕被殃及池鱼的模样。
人心无法细究,千丝万缕,变幻无度,想要去捋个清清楚楚,何等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