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秋雨忽然浓起,一阵噼里啪啦的雨声,击打在窗棂上。
秋风也随即呼啸起来。 昏暗的灯光下,老船翁盘膝坐在小餐桌边,默然的抽着烟斗。 落苦蚕则趴在小餐桌上,虽未睡去,但已是醉意朦胧。 落苦蚕忽然扬手,啪的一声,打在桌面上,厉声吼道:“老班长,我心里难受,我想听你吹笛子,吹那首“血染的风采””。 老船翁斜眼瞟了一眼落苦蚕,从口中抽出烟嘴,说道:“臭小子,你都退伍多少年了,怎么还说新兵蛋子的话,我抽烟呢,嘴没空。”落苦蚕说道:“你给我吹,我给你买中华抽。”
老船翁说道:“中华烟我可抽不起,我嘴穷,” 老船翁说罢,伸手入怀,从内衣口袋里取出一样东西。那是一颗古铜色的子弹壳,壳壁上钻出几个小孔,俨然是一支精美的蛋壳笛子。 老船翁将蛋壳抵在唇下,抿嘴吹起,一阵悠扬悲壮的笛声响起。虽是一支用弹壳制作的小笛,但经老船翁吹起,乐声依旧是浑然天成。 落苦蚕听得笛声响起,忽然从餐桌上抬起头来,用手指弹击着桌面,与笛声巧然的应和起。 少时,屋内的笛声,窗外的雨声,便巧然成趣了。 忽然,窗外一个少女的声音说道:“咦,这笛声我怎么这么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我多少年都没有听过这个笛声了,好听!”
少女的话声刚落,只听一个老者的声音说道:“好听个屁,像蝲蝲蛄叫唤似的。”
老船翁突然止住笛声,冲窗外高声说道:“是谁在窗户外面?想避雨就到屋里来。”
老船翁的话声未落,落苦蚕已然飘落地上,闪身冲出了小屋。 小屋外,依旧是秋雨飘洒,依旧是秋风呼啸,但却不见半点人影。 老船翁也紧随落苦蚕冲出了屋外,并肩站在落苦蚕身旁,忽然伸手向左一指,又忽然伸手向右一指,落苦蚕瞬间会意,便闪身向小屋左侧冲去,老船翁则向小屋右侧冲去。 秒许间,两人便一同冲到了屋后,但还是不见半点人影。耳畔处所闻,除了滦河水波涌的涛声,便是滴答的雨声,还有猎猎的风声。 落苦蚕丧气的说道:“真是邪了门,老班长,今天我的身手够快的了吧!”
老船翁沉声说道:”顶个屁用,还不是没看见人”! 老船翁说罢,四面环视了一下,又仰头忘了一眼屋顶,沉声说道:“外面雨大,别人没有见到,再他妈浇感冒了,回屋再说。”
老班长的话便是命令,于是,落苦蚕便像个小兵一样,屁颠屁颠的跟在老船翁身后,一同走进了小屋。 老船翁与落苦蚕刚走进小屋,老船翁忽然惊声说道:“不对,他们在-----” 老船翁话没有说完,人已冲出了小屋。 老船翁冲到屋外的旗杆下,戛然停住脚步,忽然扬手,拍在脑门处,怨声说道:“哎呀,我怎么没有想到呢?”
落苦蚕也随即冲出了小屋,并肩站在老船翁身旁,疑问道:“老班长,你想起了啥?”
老船翁仰起头,用手一指旗杆上正自飘扬的五星红旗,说道:“老蚕蛹,你看,现在的这面五星红旗是不是呼呼啦啦的飘得正欢?”
落苦蚕说道:“是呀,风这么大,当然得飘扬啊!”
老船翁说道:“刚才咱们俩冲出小屋的时候,我观察了这屋前屋后,没有见到人影,我在纳闷的时候,下意识的顺便望了一眼旗杆上五星红旗,你猜怎么样?”
落苦蚕追问道:“怎么样?”
老船翁说道:“那面五星红旗是,是---” 落苦蚕急声说道:“老班长,那面五星红旗到底怎么样?还不快说,急死我了。”
老船翁说道:“那面五星红旗是耷拉下来的,缠在了旗杆上。”
落苦蚕也随声说道:“对呀,我也无意间看到了。那有怎么样?”
老船翁不禁破口骂道:“老蚕蛹,你猪脑子呀,你现在再看看,这红旗为啥又呼啦呼啦的飘扬了?”
落苦蚕仿佛瞬间顿悟起,惊声说道:“天哪,老班长,你是说刚才在窗外说话的人是藏在了红旗里?”
老船翁说道:“你小子总算开窍了,猜出来了,这两个人,一定是用红旗缠住了身体,悬挂在了旗杆上了。”
落苦蚕咬牙切齿的说道:“是啥人胆敢藏在红旗里,我逮住他,非撕碎了他,要不就让他跪在红旗下赔罪。”
老船翁说道:“逮不着了,人早就跑了,可也奇了怪了,啥样人会有这样的身手,咱俩的身手够快的了,还是慢了人家一步,算了,先回屋吧!”
老船翁与落苦蚕便一同走进了小屋。 老船翁说道:“行了,今天,你的酒我也喝了,我吹的笛子,你也听了,就是人没有逮着,快半夜了,你小子回去吧,我要睡觉了,记住,今天的事,别说给任何人听,我嫌丢人!”
老船翁说罢,拖去鞋子,上得土炕,几下便脱去了外衣,拉扯下被子,便一头钻进被窝里。 落苦蚕站在屋地上,呵呵干笑两声,转过身去,取下了斗笠蓑衣,披挂整齐,刚想走出小屋,只听老船翁在被窝里瓮声瓮气的说道:“把灯关了,把门带上,滚吧!”
落苦蚕啪的一个军人立正,随即又敬上了军礼,应声说道:“是,老班长,我马上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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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岸,述说战友小聚事。 北岸,有人夜央风雨行。 这夜央风雨行的人,当然便是郭样与落次。 郭样骑着垃圾车,载着落次,在北岸的林间水泥路上骑行正欢,秋风挽携着秋雨,吹打在郭样与落次的身间,两人早已是衣服湿漉,眉尖滴水。 两人自陡坡上溜行下来,又骑行不过三华里,便来到了北岸的二号码头。 滦河水依旧波涌流急,但却不见洗龙井一号船停泊。 落次骑坐在垃圾车上,叫苦之余,不禁闪目向南岸望去,遥见洗龙井一号船上,塔灯闪烁,不禁破口骂道:“小浪花这个猴崽子,怎么把船停到南岸去了,不知道姑奶奶要上船吗?”郭样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劝慰道:“”行了,姑奶奶,大小姐,先别骂人了,赶紧想办法把船叫回来吧!”
落次听得郭样的话,下意识的伸手入怀,原本想从衣袋里取手机的,但落次的手却空空如也,不禁怨声说道:“糟了,我的手机落在车里了。”
落次的话音未落,郭样紧接着来了一句:“”报告,我的手机落在河里了,臭丫头,这下我们两个有事做了“。 落次说道:“做什么事?”
郭样说道:“昂首挺胸挨雨浇。”
落次气急败坏的说道:“臭混蛋,这回你解恨了吧,让我跟你一起挨雨浇。”
郭样霸气的说道:“你活该,我也没有让你跟我来。”
郭样说着话,忽然下得车来,居然一头钻进垃圾车下。 落次依然骑坐在垃圾车上,说道:“臭混蛋,你钻车底下干什么?”
郭样趴在垃圾车下,说道:“避雨呀,要不然,你也下来,咱们俩一起趴着。”
落次骂道:“臭混蛋,你想得美,想看我笑话,甭想了,唉,咱们两个落汤鸡先别掐架了,得想个办法,让船上的人发现咱们”。 郭样说道:“我有什么办法,谁让你把我的手机给整得落滦河里去了。”
落次说道:“你真是一个混蛋,都这个时候了,还说这个有什么用!唉,你花花肠子多,想个办法吧。”
郭样说道:“那好,你说我花花肠子多,那我就想个花花的办法”。 落次说道:“什么办法,快说说。”
郭样说道:“把你的屁股点着火。”
落次骂道:“臭混蛋,你一会儿不说混蛋话得死呀。”
郭样说道:“不是点你屁股,我说着急了,是点你屁股下坐着的那个蒲团。”
落次听得郭样如此一说,下意识的伸手摸了一下屁股下坐着的那个蒲团,仿佛瞬间醒悟了,不禁说道:“对呀,点上一团火,船上的人就会发现我们了,这是个好办法,还是你死人脑袋_鬼头。”
郭样趴在垃圾车下,听得还依然骑坐在垃圾车上的落次的贬义的夸赞,没有在意,续又说道:“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我才能点火。”
落次说道:“又什么事。”
郭样说道:“一会儿我点着火以后,你得给我跳一支舞看看。”
落次说道:“你还有闲心看我跳舞呢?雨下这么大,你趴在车底下避雨,我呢?”
郭样说道:“你不跳舞,船上的人就不会发现咱们,船也不会回到北岸。”
缘是落次委实懂得郭样用意,无奈之余,只得说道:“我在上学时,在舞蹈班学习过,学过摆裙舞,还有采蘑菇的小姑娘,你想看我跳哪个舞?”
郭样说道:“招魂舞。”
落次骂道:“我也不是跳大神的,怎么会跳招魂舞?再者说了,这大半夜的,跳招魂舞,你不觉得吓人啊!”
郭样说道:“说是招魂舞,其实就是几个挥手打招呼的动作。”
落次说道:“哦,你这样说我就明白了,正巧,摆裙舞里有这样的动作,我看着发挥吧!”
郭样从垃圾车下爬出身来,伸手便向落次的屁股下摸去。 落次身体一颤,扬手打在郭样的手上,骂道:“臭混蛋,往哪儿摸呢?”
郭样铿锵说道:“我拿你屁股下坐着的蒲团点火,你瞎想啥呢,龌龊,流氓。”
落次听得郭样如此一说,只得乖乖的下得垃圾车来。 郭样伸手入怀,从衣袋中取出那包落次曾经用热风机吹干过的黄鹤楼香烟,打开烟盒,从中取出打火机,便点燃了那个黄色蒲团。 郭样眼看着那蒲团上的火苗冉冉升起,终于得闲,从烟盒中取出一支香烟,然后借得蒲团上的火焰点燃了香烟,拼命的吮吸了一口,烟味虽已失真,但给予身体的刺激没有失效,一股久违的舒适感,终于让郭样又体感到了飘飘然的身体状态。(缘是郭样自下水之后,几乎没有再抽烟)。 那黄色蒲团,用棕树丝填充,又加以海绵包裹,是以厚重有加,刚才雨时,落次又一直骑坐在蒲团上,是以那蒲团还依然保持着干爽,丝毫没有让雨淋湿。 少时,那蒲团便燃起了一团火焰。 郭样忙催促道:臭丫头,火苗都起来了,还不快跳招魂舞?。 落次无奈,只得听从郭样的话,在蒲团前翩翩舞起。 一团火焰,映衬起落次曼妙的身姿,投影到沙滩上,河面上。 郭样口中叼着香烟,欣赏着落次的舞蹈,突然猛吸了几口,又突然噗的一声,将烟蒂吐出两米远,然后居然跑上前来,一把抓住落次的手,与落次一同舞起。 郭样也是一时兴起,居然又跳出了他独创的‘’雷霆嘎巴舞‘’。 郭样牵落次的手共舞,跳着迥然不同的两个舞蹈,这就是仰仗了夜央时分,滦河岸边,没有观舞者,不然,来多少观舞者,都得笑破肚皮。 郭样与落次刚跳了几下,突然,郭样拼命的朝南岸喊道:“快来人那,救命啊! 这一声呼喊,来的委实突然,落次惊吓得险些趴到沙滩上,不禁骂道:‘’大半夜的,你嚎叫什么,招鬼呢?‘’ 郭样说道:‘’你懂什么,一边跳,一边嚎,南岸船上人才会看得到,听得到。你也得嚎,拿出你在墙角时,让流氓祸害你时喊救命的嗓门来。‘’ 落次骂道:“呸,你才在墙角让流氓祸害过呢。来人呢,救命啊!”
落次刚骂完郭样,就居然跟郭样一同嚎起。 一时间,火焰,舞蹈,嚎叫,融加在一起,在北岸的秋雨中,甚是亮眼。 也就是三两分钟许,停泊在南岸的洗龙井一号船,突然翁的一声鸣笛,塔灯爆闪了几下,居然折返向北岸,徐徐驶来。 郭样与落次遥见洗龙井一号船终于折返了,瞬间如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坐在沙滩上。 秋雨还在飘洒,绵绵细雨,如雾气一般,在夜色下弥漫着。 秋风也在呼啸,将绵绵的雨线,撕扯得几度弯曲,仿佛无头的蝇虫乱舞。 郭样与落次并肩坐在沙滩上,只听落次说道:“臭混蛋,你刚才跳的那个舞蹈又是那个所谓的”雷霆嘎巴舞‘’吧?这是我第二次看你跳舞了,我不想鼓掌,我想笑,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样式的舞蹈?不伦不类的。‘’ 郭样说道:“这个雷霆嘎巴舞,是我的处女作,一般人想看,我给跳吗?我不收你门票也就算了,你还说三道四!你是没带手机,你要是带了手机,你得给我拍照录视频,这要是把这舞蹈发到网上,点击率得炸碎你的手机!‘’” 落次说道:“也只有你这样的混蛋人才会跳出这样式的舞蹈吧,像孙大圣吃了辣椒面,就差腾云驾雾了。哎,看你刚才跳得那样欢腾,你腿上的伤不疼了吧?”
郭样听得落次的话,忽然想起自己的腿伤,郭样下意识的向退伤处看去,但见腿伤处,那条紫鳞巾还依然捆绑在腿上,但伤痛却已全然消退了。 郭样疑惑间,便伸手解下那条紫鳞巾,那条紫鳞巾刚刚松开,便有一样东西掉落下来,那件东西在夜色下,闪烁着绿色的荧光,郭样不以为怪,郭样知道那是一枚硬币一样的东西,是他在捏红叶房间的地毯边角处捡到的。郭样重又拾起那枚硬币,随手装进烟盒里。 落次眼疾,看到了这一切,不禁说道:“哎,刚才那个闪着荧光的小东西是啥呀,你捡到宝了吧?拿出来看看。”
郭样说道:“是男人的卫生巾,你看吗?你们女人流血了,可以用卫生巾防护,我们男人流血了,就不能找东西防护了吗?”
落次骂道:“呸,又满嘴喷粪了,咦,这条小巾好好看啊,你是从哪里弄到的,拼多多上拼的?”
郭样说道:“这是一条小毛巾,是回儿妹妹给我包扎腿伤用的”。 落次说道:“这小毛巾上也闪着荧光,一定不便宜,送给我行吗?”
郭样说道:“不行。‘’ 落次说道:“真抠门,不就一条毛巾吗,等我从拼多多找到了,非卖断货不可。”
郭样说道:“你们家家大业大,把拼多多买断都行,这是回儿妹妹送我的东西,我不能再送给你,这是交朋友的规矩。”
郭样稍作沉吟,续又说道:“我不给你,可以暂时借用你一下,擦擦你脸上的雨水。”
落次接过那条紫鳞巾,随手向脸上擦去,“”咦,这小毛巾好神奇啊,热乎乎的,脸上的雨水都擦干净了,就好像我的脸没有被雨淋湿过,。‘’ 郭样说道:“好用就多擦几下,别等我收回了,给你造成美容养颜的遗憾。”
落次听从郭样的话,又用紫鳞巾擦拭起,越擦越觉得脸上滋润舒爽,有如敷了面膜一般。 落次说道:“这小毛巾真神奇,难怪你跳舞跳得那样欢腾,不给你了,我要了,爱咋咋地,今后就省得买面膜了。嘻嘻。”
落次说着话,把那条紫鳞巾揉搓在掌心,然后便放进了前胸里。 郭样见状,不禁说道:“你这鬼丫头,怎么这样,你也是堂堂的大小姐,落总,生抢豪夺啊,丢不丢鸡?”
落次撒娇的说道:“那我不管,我就要了,有本事,有胆量,你来拿回去呀!”
落次说罢,挺起前胸,迎向郭样。 郭样没有说话,两手撑地,从沙滩上站起,居然围绕着落次转了两圈,然后又坐回原地,说道:“你的衣服穿得那样紧实,我没有办法下手,算作暂送吧,说好了,是暂时送给你。”
落次说道:“那就等我穿裙子时,你再来拿吧!”
船,终于靠岸了。 郭样与落次,终于登上了洗龙井一号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