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望着眼前褪色的,不再运作的“轴元”,由它所环绕的浮空菱状体表面布满了肉眼可见的裂痕,我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哪怕那个人之后还活着也再无任何意义。一切都过去了,就如随风而去的浮云,得不到,更留不住。“蒲邵寒,你还是什么都改变不了。”
一个声音在耳边回响着。我多想露出那一贯的,毫不在意的轻笑,但是嘴角偏偏像是被栓了铅球一样抬不起来,只能摆出一个丑扭曲到极致的脸直愣愣的地戳在原地。“小丑都做不成了呢,真是可悲。”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我不再觉得那个声音令人感到厌烦,反而像是在和一个要好的朋友交谈一样。“是啊,我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一个演到自己都分不清真假的跳梁小丑。”
“把我逼成这个样子,你们满意了?”
一句看似漫不经心的话却如刀子一样生剜着“罪魁祸首”们的心脏,言语中轻蔑的语调看热闹似的起着添油加醋的作用,令“刀子”愈陷愈深,伤口愈烈愈痛。手中握着的剑反射着我那张沾满“污点”的脸,身后站着两个半实半虚的人。“我倒是要看看,谁才是机关算尽之人。”
第一节 预示政治老师还在滔滔不绝的讲着知识点,据说他是个市级名师,可在我们这些学生眼里他就是一个说话慢慢吞吞又脾气古怪的门卫老大爷。夏天的室温本就闷热,老师讲课的声音又像极了催眠曲,害得我差点就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他突然的一声怒吼吓得我打了一个激灵,赶紧纠正坐姿,假装还在认真听课的样子。PPT上的内容已经翻来覆去讲了无数次,讲过来讲过去也就是书上一个章节的内容,我百无聊赖的听着课,想着昨天晚上做过的一个很奇怪的梦。我梦到了一个极黑的夜晚,厚重的乌云将月亮和星星严严实实的遮盖在后面,我的朋友们离我不到一米远,我拼命想追上他们,可是我每跑出一步,他们离我的距离就会远一点,每当我经过一盏亮着的路灯时它就会没来由的熄灭,而每当我的朋友们路过一盏熄灭的路灯时它就会亮起来。我发觉我永远也追不上他们,我成为不了谁的光,也没有谁能成为我的光。这不是个好兆头,像我这种别人眼里的异类有怎么可能会有好兆头?只求着路上少碰到几个故意找茬的人对我来说就是个天大的幸运了。老师再三强调明天的预习内容后就离开了教室,没有了老师同学们原形毕露,教室里瞬间欢腾一片,与上课时的气氛完全相反。同学们一拥而出,不一会的工夫空荡荡的教室里就只剩几个拖沓着不走的女生和留下来补习的同学。“蒲哥还不走?班里都快没人了”一个人从背后“偷袭”我,一巴掌不分轻重地拍在了我后背上。这个大大咧咧的小子就是我的朋友白石,每天都在想着各种招数吓我。“今天你又不补课为什么还在这写作业,你的世界就只剩下学习了么?”
白石一脸鄙视的对我竖起了中指,抓好了时机,拎起我的书包就往外跑,我见状也顾不得没来得及收拾的练习册就跑出教室去追他。“我写完的作业都在书包里啊!你让我明天怎么交差!”
追上了白石的我抓着他的肩膀乱晃。“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这不是让你快点走嘛”白石举起手装作投降的样子,把书包还给了我。“对了,我想起了一件事”白石不怀好意的奸笑着。“什么事?”
我猛然想起了落在桌子上的练习册,狂奔回教室拿了东西就急匆匆地跑出了校门,离校门不远处我果真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那里等着我,我上去就给了他一记爆栗,“你想起来倒是提醒我啊!”
我们两个一个在前面跑一个在后面追,回家的速度也快了不少,回过头再想起来,白石撵我快点离开学校或许是对的。白沙汀是个沿海城市,而现在又是台风集中登陆的季节,近几天一直都在持续不断的下着大大小小的雨,可我和白石两个憨憨又都忘了带伞,如果赶上暴雨我们就只有挨浇的份,挨浇还是小事,万一遇到了内涝后果不堪设想。走到前面的一个十字路口后我们就匆匆分开了,忽然一滴水掉在了我的脸上,我抬头一看,铁块似的云一个劲地压向低空,同远处的群山一同形成了一个无形的牢笼,仿佛要将整个城市都纳入它的手中。狂风席卷着,宛如脱缰的野马势不可挡的向着近处奔腾而来,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像霹雳弹一样横扫地面,我努力保持着身体的平衡不至于被风刮倒,全身几乎被淋湿了。这还不是最坏的结果,在刹那之间,一道闪电劈散了云层直直俯冲了下来,击中了一根高压电线,瞬间燃起了火苗,火苗顺着电线很不幸的燎到了停在附近的一辆车。我刚好目睹起火的过程,虽然想拨打火警电话,但是这种自身难保的情况下我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漫天映得都是天公那张白得惨淡的脸,还不时划过几道暗紫的闪电,只要有避雨的地方都挤满了人,整条街道上大概就只有我一个不带伞的人在乱跑。幸好我找到了一个人相对少点的公交站点,遮阳棚起了大作用,下面的空间虽然也很拥挤,但也有足够的空间可以容纳一个人。我深呼了一口气,不愿再回想起从前经历的事,但它一定还会一遍一遍在我的身边重复上演。脑子里胡乱想着什么,完全忘记了自己身处被雨淹没的窘状,周围那些避雨的人们像乌鸦一样“哇,哇”地发出令人作呕的嘶鸣,我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看不到,一如既往的开始装疯卖傻,自欺欺人。“你看到了吗,那边的孩子,白得也太不正常了”“大概是得了什么病,白癜风?”
“不是吧”那个人在另一个人的耳边小声说着什么,“我们快离他远点”,说罢我的周围就宽敞了起来,除了那两个人其他人也纷纷向后退了一步,还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我。我装作没有听到也没有看到的样子,安慰着自己这样也好,倒也免了和那些人挤。习惯真是可怕,潜移默化间我竟然对这样的情况很是淡然,如果别人不做出这样的动作我反而会觉得他们有问题呢。我没有资格责怪别人,毕竟我患有白化病是确凿的事实,一出生就是如此,全身的皮肤,睫毛,头发都是清一色的白,虹膜呈现出异常的粉红色,对光表现出过于敏感的我只得随时佩戴太阳镜和特殊的美瞳。噼里啪啦的一堆东西砸在了遮阳棚上,那些东西以很快的速度弹了下来,砸在了地上。冰雹?呵,你也是来“帮助”我的吗?真是“好心”呢。我并不是担心冰雹会砸到我,在这里躲雨的人对我来说一个个都像是冰雹一样的存在。冰雹下得非常猛烈,就算是带着雨伞也不可能离开遮阳棚,避雨的人都会停留在这里,只要我在这里多等一秒,他们就会像看猴子一样看我一秒。下雨的时候空气变得凉爽起来,雨水暂时冲刷掉了夏日的闷热。我一个人倚靠在广告牌边的柱子上,不自觉的抖了抖身上的衣服,我这一边的空气闷热得令我的呼吸都异常沉重,压抑得要失去知觉,眼前是一阵头晕目眩,那些人的脸上都戴着红色笑脸的面具,有些人还把面具后面的带子扎得更紧些。他们就不怕面具会把他们闷坏吗?还是说他们早就习惯了被面具支配的生活。雨水混合了红色的颜料落了下来,在临近掉落在地面的时候那些丝线一样细的雨忽然乱成了一团,凝固成形变成了浑圆的球状物体。一个红色的冰球急速掉落,在我面前摔了个粉碎。人群又开始骚乱了起来,这次的起因不是由我引起,一辆警车开了过去,救护车紧随其后,两辆车在前面的公交站点停了下来,为了方便公交停靠,站点的位置向里缩了一部分,而就在这个豁口发生了自行车和机动车相撞的事故。我看不太清楚,现场貌似散落着很多玻璃碎片,车窗的玻璃撞出一个大窟窿,自行车倒在机动车的车轮下,骑自行车的人淌在血泊中一动不动。看到如此凄惨的现场我竟然想笑,庆幸由于这起事故的发生那些人转移了视线。该死,我的头又开始疼起来,恍惚中看着自己的手,拿着一把滴着血的刀。我是加害者吗?我是受害者吗?不,我什么都不是,我就是一个事不关己的围观群众。可这样的思想一旦形成,又会有多少人成为无形的加害者呢?又有多少人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呢?我在遮阳棚下等了一个多小时,雨终于变小了些,我急忙跑了出去,下了场雨耽误了我很长的时间,还要跳着躲避地上的水坑,就在我快要到我家小区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心里一惊,顾不上多想加快了脚步,可我跑得越快身后的人仿佛追得越快。这怎么办?我不能慌,一定有解决的办法的,我的内心早已魂不守舍,身后的人开始大声吼叫着我,在那个人经过的地方还发出了物体碰撞的声音。我不敢回头确认,想必敲击的声音是棒球棍一类的坚硬物体造成的。快点跑,跑到小区里就没事了,离小区大门还剩五步,四步,三步,二步,一步。到了!我不禁出声叫了出声,赶快把门禁卡贴到感应面板上,自动门打开了。这下就没事了,这个时间点正是下班的高峰期,就算那个人追上来我也能求救。“喂,你个小子别跑,就是你吧,明明看到我的车着了火却不报警,你是故意的吗?听好了,你别想狡辩,我可是看了监控的!”
那个人一路都在破坏商铺,塑料椅,彩灯,排风扇,甚至是关着狗的笼子他都砸了一遍,狗的叫声成功引起了店主人的注意力,店主人招呼周围的邻居一起来抓住追我的人。我走到小区的时候那个人已经被七八个人合伙按在了地上,正准备押着他去警局。惊魂未定的我长吁了一口气,偷偷看了一眼追我的人,原来是个酒鬼,酒瓶和棒球棍都掉在了地上。太可怕了,幸好没被追上,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你听见了吗?那个酒鬼冲着那个学生大骂”杂货铺的大婶指着我。“说什么因为那个学生看见他的车着火却没报警,太不讲道理了吧,之前一直都在下雨啊,还有冰雹,谁会在这么紧急的时候还想着报警啊,而且就算不报警雨也会浇灭火的吧”“我看也是,既然有监控他自己为什么不下去解决,自己的事还要交给别人不成”那两个人聊天的时候烧烤店的服务员也走过来凑热闹,插了一句嘴,“我看没准是那个学生故意的呢,什么人都有”“没准是那个喝酒的碰瓷呢,看着想个疯子,谁会因为这点事就拿着酒瓶棒球棍追人家三条街啊”“就是,什么人都有”杂货铺大婶旁边的女人附和着,重复烧烤店服务员说的那句话。我看到抓酒鬼的人可没有聊天的那三个人,算了,有些人着实是不可恭维的,我还是走吧。也正中了那些人说的话,什么人都有。一路上确实遇到了很多不可思议的事,不过这些也没什么,回家后我只向母亲说明了无关紧要的事,至于目击两次事故以及被车主追赶的事情我瞒了过去,母亲的心脏有些问题,我还是不要向她说了,以免她过度担心。母亲稍微责备了两句,没有再说什么。我刚要庆幸成功隐瞒了过去,没料到母亲突然对我说了一句匪夷所思的话。“希望你下次放学后就回家,不要再耽搁了,不知道以后会遇到什么危险的事情,不过也快了吧”她自说自话着,摸不着头脑的一句话,真不明白母亲今天的举动为什么这么奇怪。表面上她在嘱咐我不要在学校磨蹭,细想之下她似乎知道什么事情,又不肯对我说,难道是我太敏感了吗?但愿是我想多了。心神不安的我熬过了漫长的一夜,第二天早上我的精神状态很差,我还是忍着头部传来的强烈眩晕感离开了家。在我走到公交站点的时候,正好有一辆公交车到了站点,我向前看一眼公交车的线路,不是我要乘坐的公交,伸到站台下的一只脚又收了回去,脚在收回去的过程中划了一下站台下的水坑,一个想法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昨天是星期四,母亲的工作除了星期四都要值夜班,她回家的时间应该比我早才对,可是在我回家的时候她也回来没多大会,摆在鞋架上的鞋还沾着新鲜的泥,门口还有水渍,电动车上蓄电池的电量严重不足,正在充电,母亲的工作单位离家不是很远,蓄电池不至于用到严重不足,那她在下班后去了哪里,有什么重要的事值得她豁出去冒雨也要出去呢?她应该看了天气预报,知道会下暴雨才对。也有可能是工作上有了紧急调整呢?还是不要随便揣测别人的心理了。我又看了一眼将要到站的公交车,这次是我要乘坐的公交车了。车上的人像往常一样非常拥挤,全都是上班和上学的人,上车的人还在不断向后挤,我站立的地方已经不足以维持平衡了,我四下看了看有没有可以抓的把手,耍杂技般的一番操作后手可算抓住了对面的把手,车辆猛地急刹导致了整个车厢前倾,我差点扑倒在别人的怀里,这就太尴尬了,第一个念想就是一个劲的说“对不起”,那个人只回了我“没关系”就用帽子遮住了自己的脸,没有再说任何话。还真是个怪人,夏天还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等等,那个人穿的衣服看起来好眼熟,不就是隔壁班何槿言作品作色里的穿着吗?他写的作品没几个人知道啊?难不成人家玩的cosplay很巧合的撞上了他设计的角色服装?那个家伙对科幻作品和模型几乎到了上瘾的地步,平时很喜欢亲自动手设计服装,他也很喜欢cosplay,在一次漫展上我偶然认识了他,我和他的性格也很相似,都是属于不善言辞的类型,一来二去也就熟悉了。看那个人的外貌,貌似也像他作品中的角色···不是吧,撞鬼了?灵异事件?而且是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我本以为这就是一个意外,没想到“意外”不止一个,而是接二连三的持续出现。上午学校安排一场小型的考试,匆匆交上了试卷后我感到一阵轻松,至于考试的分数如何,就算在考试中再谨慎的审题和复查,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我抻了一个懒腰,准备去前面拿资料,经过门口的时候余光不经意间捕捉到了不寻常的细节。有几个没有穿校服的人路过了我所在班级的门口,“没有穿校服”这种学生几乎是不可能出现在这个学校里的,除非是刚刚转学的学生,还没发校服。可是看他们的样子怎么也不像是刚转学的学生,似乎他们对教学楼的结构非常熟悉,轻车熟路的就找到了自己的班级,找到卫生间在哪。“你看我干什么?”
门外一个穿着常服的学生注意到了我一直在看他,不爽地瞪我一眼。“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我赶紧挪开目光,飞快返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这个现编出的理由十分蹩脚,连我自己都不信。那个人也没理我,暗骂了一声就走了。他揣着兜走路的方式,不得不说真的很像早上在公交车上遇到的那个怪人,连穿的衣服都一模一样。不可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疑似作品中的角色怎么可能出现在现实世界?还和我在同一所学校?“叮铃铃——”一阵刺耳的铃声打断了我的思绪。算了,还是等到放学之后问问何槿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