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道顾谶的话后,所有人都慢慢抬起头来,看向顶部的观察窗。 鸟居后面的那座形状诡异的建筑废墟,仿佛拔地而起的山,似乎随时都会倒塌下来把他们覆盖。 它和这座废墟里的其他建筑一样,被不知名的黑色贝类包裹着,成千上万螺蛳一样的小东西紧密地聚集在一起,质感像是铁锈。 但当楚子航将远距摄像机对准那座建筑时,屏幕上可见那些细小的铁锈在蠕动。看到这种场景,在场几人包括摄像机后的诸人都一阵头皮发麻。 那种感觉就像看见密密麻麻的蛆虫,在大象的尸骨上钻进钻出,若是密恐患者目睹这一切,已经不是晕厥了,而是两眼翻白、脚趾要把地心扣穿。 “这里的贝类尤其密集。”
楚子航不解,“如果里面真的是列宁号,只是沉没了二十年,为什么会聚集那么多贝类过来?”
路明非一脸恶寒,“我可没见过贝壳这样动来动去的,这是什么贝壳啊这么恶心?”
“它们在交配。”
凯撒面露沉思,“这些看起来像是肺螺,它们是雌雄同体,但为了交换基因,它们彼此交配,然后把受精卵储存在鳃腔中孵化。”
路明非满脸嫌弃地咦了声,搓着胳膊。 凯撒盯着摄像机里的画面,“它们其实不是在蠕动,而是在不断地打开贝壳,喷出孵化成功的细小肺螺。它们不停地交配生育,每秒钟都会生出成千上万的小肺螺。”
“那它们孵出来的肺螺不该堆积成山了吗?”
路明非一阵头晕,这小东西的交配能力也太强了叭? “那些海洋生物就是为了这些肺螺来的。”
楚子航说道:“极渊深处有这么一个肺螺的巢穴,每时每刻都在繁殖。肺螺和磷虾一样,靠着火山喷出的磷质为食,再通过无氧的化学反应产生蛋白质。 而蛋白质对于海洋生物来说是最重要的营养来源,鱼群靠吃这些蛋白质为生,捕食者则靠吃鱼群为生,之前的鬼齿龙蝰又靠吃捕食者为生。因为有了这个蛋白质的工厂,深海中才能形成这种奇异的生态循环。”
路明非表情微变,“那些海洋生物都是龙族亚种,那这里面的东西...” “龙的胚胎。”
顾谶轻声说。 楚子航深吸口气,“它就在我们的正前方,那些海洋生物都是因为它而变异的,我们找到它了!”
“搜索到匹配的目标,在曰本‘神代文字’的字库中,照片上的花纹指...”辉月姬的声音出现,顿了顿,“高天原。”
“重复一遍,那花纹什么意思?”
凯撒问。 “那些花纹在神代文字中,指诸神聚居之地--高天原。”
辉月姬说。 “什么神代文字?”
路明非疑惑道。 凯撒:“传统的历史学家认为曰本原本没有文字,只有语言,直到公元三世纪汉语传入,曰本人才借助汉字发明了假名给自己的语言注音。 但到了镰仓时代,神官卜部兼方说曰本有自己的象形文字,这是从神话时代流传下来的,所以叫神代文字。后来又有人拿出了神代文字撰写的典籍,比如《出云石窟文字》。 但它的发音跟古代日语截然不同,所以连曰本的语言学家都认为它是伪文。在多数人看来,所谓神代文字是曰本人的民族自尊心在作祟,不愿承认他们今天的文化都是源自华夏文明的熏陶。”
楚子航点点头,“也许神代文字根本不是日文,而是另一种史前文字,一种源自龙文的象形文字。”
“那他们的神是指?”
路明非试探道。 “龙族。”
楚子航沉声道:“曰本神话中那个神家族的历史,其实是一个龙家族的历史!”
“妈的,难道天皇家族真是龙种?”
路明非汗颜,“我上历史课还真相信‘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呢!”
“说不定当时的陈胜就是屠龙的野路子。”
顾谶说。 路明非挑了挑眉,“那刘邦就是新的龙?”
顾谶笑起来,“项羽是屠龙领袖。”
凯撒听这两人胡扯,不禁抚额,“天皇家族不是混血种,真正的混血种是蛇歧八家啊!”
“我去,曰本分部是诸神后代?”
路明非有点傻眼,这还不如干脆说他路某人是黑王尼德霍格转世来得实在! 就在几人用插科打诨来缓解紧张的时候,缓缓前行的迪里雅斯特号从那座鸟居下方经过,滑入了熔岩照不到的黑影中。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深潜器经过鸟居的瞬间,路明非仿佛听见无数人在嘶哑嚎叫,如同地狱中流着血涎的鬼魂。 顾谶眼神眯了眯,压制着体内躁动的龙血,那吞噬的欲望在人类之心的克制下,逐渐消弭。 就在这时,废墟蓦然摇动起来,碎石和死去的肺螺壳随着水势缓缓上升,敲打着迪里雅斯特号的外壳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凯撒脸色一变,“海底地震?呼叫须弥座!你们检测到海底地震了吗?”
“没有检测到海底有震动,地震局也没有发布海底地震的新闻。”
源稚生说。 凯撒拧眉,“可现在废墟在摇晃,这不是海底地震是什么?”
源稚生沉默了几秒钟,“也许是胚胎意识到危险逼近,正试图醒来,你们有没有受到神经干扰?”
只穿一套内裤的楚子航拄着刀,神情一如往常。 路明非光溜溜地坐在座椅上,脸色惊慌不定却又带着贱贱的好奇。 衣衫整齐的顾谶微仰着头,像冻结的冰块。 凯撒咬咬牙,猛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我觉得自己还行,打自己脸能感觉到疼,不像做梦。我们小组的杀胚还是杀胚,二货还是二货,只有长衣长裤的教员不像个人。”
“……”源稚生说:“你们的氧气存量还能支撑15分钟,这是难得的机会。胚胎应该正在挣扎着苏醒,抓紧这个机会干掉它。”
他顿了顿,语气如常,“我刚跟施耐德教授通了电话,他的意思也是尽一切可能抹杀胚胎。如果胚胎这次挣扎着醒来,那它就会获得自由,我们再也不能轻易猎杀它了。”
“施耐德也这么想吗?很好,这是我期待的指令!”
凯撒把自己牢牢地捆在座椅上,“楚子航,硫磺炸弹准备好了吗?”
顾谶回想起冯·施耐德之前肃然严厉的叮嘱,再一想源稚生刚刚言语时的停顿,已然猜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