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群蛇笼罩阿巴斯,在场的众人里有谁反应过来了,或者说提前有所预知,那自然是早就感知到一切的夏弥。 只不过她没有动,无论是群蛇破开海德拉的肚子,还是将阿巴斯淹没,她都没有半点动作。 她本来就不是一个爱心泛滥的人,尤其是对一个陌生人释放善意或关怀,更何况还是疑点颇多的阿巴斯。毕竟连她都觉得有疑点了,那就真的值得怀疑。 所以她自上船以来,给所有人的感觉就是冷漠,不是完全的无视,倒像是不知情感的那种单纯冷漠。可没有人知道,那是因为她的心只记挂在另一个人的身上,因此再没有其他人能感受到温度。 夏弥静静地看着阿巴斯被蛇群吞噬,看着雪从自己的侧后方冲出去。 雪紧紧地抱着阿巴斯,像愤怒的雌兽要守护自己的幼崽。 幼蛇们同样愤怒,它们尖利地嘶叫着,显然不甘心嘴里的血肉被她这样生生地夺走,但它们根本不敢靠近,这个瘦弱的女孩在它们看来不是食物而是类似火焰那样危险的东西。 雪的吼声越来越高亢,周遭的一切都随着她的吼声震荡,无法想像她那瘦弱的身体能爆发出如此惊人的声量和力量。 船员们不得不捂上自己的耳朵,他们的耳膜像是要被这吼声撕裂了,但那声音像是能钻透头盖骨,回荡在意识的最深处。 凯撒强忍着打开了耳麦,那是用来和EVA保持联系用的,尽管此刻他们和EVA之间的连线被冰风暴阻断,但他仍旧可以使用她的本地资料库。 在知道雪的常用语言是爱斯基摩语之后,他把爱斯基摩语的整个语库下载了下来。 耳麦接收到雪的吼声之后,立刻给出了答案,这女孩的吼声中其实只包含了一个关键的词汇--‘死’。 那个令幼蛇们恐惧的吼声并非什么言灵,雪只是在用爱斯基摩语喝令它们去死... 那如同是黑暗森林深处女巫的诅咒,或者地狱王座上死神的咆哮。 幼蛇们痛苦地翻腾起来,眼睛、嘴和身下都冒出血来,作为海德拉的幼崽,它们刚出生就强到能绞死狮子,最细弱的个体都粗如成年的蟒蛇,却完全无法承受雪的怒吼。 它们最初的嘶叫还像是要跟雪对抗,但很快地就变成了垂死的哀嚎。 它们成片成片地死去,临死前发疯般地撕咬自己的同类,咬断彼此的颈椎骨,咬开彼此的肚腹,那些匕首般锋利的长牙本该用在雪的身上,可它们宁愿咬噬同类,也不敢靠近她。 谁也不知道那是死前的疯狂,还是雪的诅咒带给它们巨大的痛苦。 尽管是发生在海德拉的幼崽身上,但这一幕血腥恐怖的气息还是令在场的所有人战栗,他们本以为自己的任务是在北极圈中搜寻死神,却没想到死神就在这条船上。 雪慢慢地转过身来,瞳孔中流淌着令人恐惧的金色,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夏弥垂在腿侧手指微动,但那股剧烈而恐怖的气息只在小女孩的身上维持了短短片刻,她摇晃了几下,倒在了阿巴斯的身上。 她是那么地瘦小,倒下去的时候轻得就像树叶飘落。 凯撒缓缓地垂下榴弹发射器,浑身都是冷汗。 此前他也曾见过具备类似力量的女孩,上杉绘梨衣,蛇岐八家豢养的超级武器,随时会崩溃的超级混血种。 她从不轻易地说话,因为她随便说句话都可能造成类似言灵的效果。 上杉绘梨衣被她自身的血统诅咒着,雪也一样。 夏弥眼帘低了低,她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找到了,但应该是遇到了一半的一半。 …… 这个时候酒德麻衣正把最后一枚白磷手榴弹丢进一条巨蛇的嘴,芬格尔则用一根钢缆锁住了这条巨蛇的喉咙,把它锁死在船舱壁上。 两个人并肩而立,看着这条巨蛇痛苦地挣扎着,它的身体里燃烧着低温火焰,充斥着白磷的浓烟,却无法摆脱那根钢缆。 十几秒之后,巨蛇的尸体沉重地砸在地上,嘴里流出浓腥的墨绿色液体。 他们如此这般已经料理了十几条巨蛇,尽管没有天羽羽斩和暝杀炎魔刀在手,奶妈组的头号打手和卡塞尔学院建校以来的第一废柴还是打出了漂亮的配合。 他们一直都在流动作战,把巨蛇一条条吸引到无人区域杀死,如果不是这两个人的高效作战,YAMAL号上的伤亡会是现在的几倍,但随着白磷手榴弹耗尽,他们也走到了绝境。 他们剩下的武器对于巨蛇来说都很难造成致命伤了,前方黝黑的通道里,浓重的腥气扑面而来,那是成群的巨蛇正在赶来,而他们的背后没有退路。 “真的没藏着什么压箱底的绝活没用出来吗?”
芬格尔扭头看着临时搭档,“再不用的话,你就得和我一起变成大餐了。”
“没了。”
酒德麻衣摇摇头,“但我们可以选择分开来被两条不同的蛇吃。”
“有人说你临死前想到的那个人是你真的在乎的人,这是骗不了自己的,你有没有想到谁?”
芬格尔问。 “不必到临死的时候,我也知道我在乎的人是谁。”
酒德麻衣淡淡道。 “大家也同居了那么久,不会是我吧?”
芬格尔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罐发胶来,开始整理头发。 酒德麻衣惊诧地看了一眼这个神经病,不耐烦地摆摆手,“滚蛋!”
“不是我的话我就放心啦。”
芬格尔拍拍胸口,“因为我想到的人也不是你。”
这个油腔滑调的家伙忽然换了另外一种语气说话,平静从容,甚至会让人忽略他的邋遢。 而与此同时,黑红色的气息从他的身上涌现出来,如山如海,正是暝杀炎魔刀上流动着的那种气息。 芬格尔双手空空,但他整个人正在化为一柄顶天立地的巨刀,酒德麻衣不知道这种刀还能这么使用,但她毫不怀疑这柄巨刀斩出去的时候会把尾随而来的蛇群甚至这艘船都劈开! “你说你用不了暝杀炎魔刀的!”
酒德麻衣大怒。 她是真的没法用天羽羽斩,而这个狡诈的家伙竟然还留着一手。 “代价会有点大。”
芬格尔微笑着说,步步后退。 他已经不能靠酒德麻衣太近了,那股黑红色的气息凶猛得像是要把周围的一切都给吞噬掉。 “什么代价?”
酒德麻衣愣住。 “大概会耗掉一条命吧,可我不是九命怪猫,就只有一条命。”
芬格尔耸耸肩。 酒德麻衣咬牙道:“把你的刀收起来,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真的没别的办法了,你以为我真的活够了啊?我很怕死的,死了的话...”芬格尔指指自己的脑袋,轻声道:“连活在你记忆里的人也跟着你死去了。活下去,才能记住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