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方海床平坦!距离50米!40米!30米...” “推进力100%!全舰准备迎接冲击!”
舰长大吼的同时,亲自坐上了舵手的位置。 看那娴熟的操作,她不仅是位指挥若定的舰长,大概也是这艘战舰上最老练的舵手。 鹦鹉螺号的蒸汽轮机发出沉雄的吼声,劈波斩浪的同时,向着海床快速地‘坐’了下去,舰首高高地扬起,呈现出冲锋的势头。 这艘排水量数千吨的攻击型核潜艇,在舰长的手中敏捷得像一条海豚。 潜艇触底,艇身剧震,没用安全带固定好自己的人一瞬间都被掀翻。 鹦鹉螺号并没有立刻扎入软泥层,而是轻盈地弹跳起来,就像是打水漂的石子在湖面上跳动。 它每一次接触海床,都会在软泥层上溅起缓慢散开的巨大涟漪,每个涟漪的直径都是数百米。 当涟漪中蕴藏的巨大力量崩溃的时候,软泥层爆裂开来,淤积了上百年的泥沙化作灰色的烟尘冲天而起,清澈的海水顷刻间就变成了浑浊的泥汤。 潜艇和软泥层接触的瞬间,指挥舱中断电,照明灯和屏幕集体熄灭,刺眼的电火花照亮了所有人惊恐的脸。 但冲击并未对鹦鹉螺号造成致命的损伤,断电也只是潜艇在防冲击状态下的自我保护,它强大的动力核心仍在工作,主螺旋桨和喷射式推进器协同工作,始终保持着高航速。 如此巨大的冲击力,应该足够把海德拉从鹦鹉螺号表面剥离了,此时此刻它已经陷在软泥层中了,但鹦鹉螺号却还没有摆脱危险,现在它的敌人是帮它甩掉海德拉的软泥层。 水深接近1000米,已经大大超过了机敏级的设计极限,每平方厘米的艇壳要承受大约100公斤的压力,在这惊人的高压下,木材这种有缝隙的固体材料会被压缩到原体积的一半大小。 鹦鹉螺号还能够轻盈高速地航行,不仅仅因为它的合金外壳能抗高压,也是因为各个方向上的压力是均匀的,相互抵消。 但它的腹部一旦接触到软泥层,情况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软泥层无法给它提供足够的支撑力,上方巨大的压强会把它不断地压向软泥层的深处,最后它会一直沉降到硬质海底,变成一件被软泥层包裹的标本。 所以舰长才会亲自操船,她始终控制着鹦鹉螺号以高速前进,艇身仅有1/3接触到软泥层的表面。 这惊险的动作就像是在软泥层上玩滑雪,一旦高高扬起的舰首陷入软泥层,他们就会被软泥层吞噬掉。 指挥舱的供电恢复了,屏幕们跳闪着纷纷亮起,舰长仍旧端坐在舵手的位置上,盯着仪表和屏幕,好像根本没有黑过灯这回事。 只不过她的眼里有些讶然和迷惑。 “老大,你这小妈是个人物啊!”
芬格尔兴奋道。 接下来是死是活不清楚,这种话就当是赞美了,舰长听见也无所谓。 “但我想这不是我老爹选她的理由!”
凯撒也被舰长折服了。 如芬格尔所说,抛开她跟庞贝的关系,她本身也是位值得尊敬的女性。 也许是舰长大人雌威凛然,排开一众妖艳拿下了庞贝呢? 这么想来,倒比老爹泡上了她更符合逻辑,凯撒心里也舒服一点。 水下摄影机再度弹出鹦鹉螺号的表面,强光向着舰尾照射,从屏幕上可见满天的泥尘上升到几百米的高度,简直就是一座接天的城墙。 鹦鹉螺号并未被泥尘包围,因为它的航速比泥尘弥漫的速度更快,但那堵恐怖的墙壁正高速向着它推来。 被那堵墙追上他们就会死,泥水中应该混合着大量的岩石碎片,可能重创主螺旋桨。但由于舰长精准的控制,他们并未因接触软泥层而严重减速,舰身重新变得轻盈,舰腹依然贴着软泥层滑行,但正缓慢地升起,他们正在脱离危险。 “凯撒·加图索!”
舰长喊了声。 凯撒来到舰长身后,准备听从她的吩咐。 他承认了舰长在这艘船上的阿尔法地位,就没把她再看作‘老爹的某个女人’。 舰长眼眸锐利,“在这个船舱里,有其他人混进来了。”
凯撒愣了愣,下意识想到了自己数次听到的那个微弱的心跳声,是说那个心跳的主人吗? 舰长捂了捂胸口的位置,制服被划破了,鲜血渗了出来。 但她很清楚,这已然是万幸,在鹦鹉螺号接触软泥层的瞬间,所有人都采取了防冲击姿势,半蜷身,双手保护头部和胸腹。唯独她端坐着操纵潜艇,她要确保那一刹那潜艇的姿态。 但是意外地某件重物横飞,只不过眼看就要砸中她胸口的时候,那横飞的重物像是受到了奇怪的力,陡然偏移了位置,只是擦过了她的胸口,使她避免了胸骨和肋骨的粉碎性骨折。 她很清楚,能在那种千钧一发间做到这种地步,绝不是舱里的人能做到的。 “对方敌友难辨,但眼下首要还是利维坦。”
舰长说道:“如果再度发现利维坦应该摧毁它,在这种情况下,鹦鹉螺号想要自保必须摧毁任何可能的敌人。”
凯撒缓缓点头,表示同意。 舰长眼眸低了低,声音也低,“我要做的,是尽力保证我的部下们安全返回朴次茅斯,他们中的多数都是普通人,跟龙类作战不是他们的义务。”
“我们都会活下去的。”
凯撒说。 舰长说:“你父亲是个应该被阉掉的混蛋,但你应该爱他,因为他爱你。”
凯撒没有说话。 舰长意味深长道:“你的母亲,那个名叫古尔薇格的女人,他并不讨厌她,但对他来说,那是想要逃避的宿命。”
凯撒心中微微一动。 许多年来他一直对父母的婚姻存有疑惑,父亲显然并不爱母亲,却接受了家族指派给他的新娘。 庞贝是个很难被规矩约束的人,即使家中的长老们对他也是束手无策,唯独在新娘的人选上,庞贝连挣扎都没有挣扎过。 古尔薇格是个神秘的姓氏,迄今为止凯撒都没有见过母亲家的任何人,只知道母亲出自另一个混血种的豪门。 豪门之间的联姻,想要逃避的宿命,难道说父亲对母亲的死无动于衷,并非他庆幸于从此可以没有家庭束缚为所欲为了,而是这样他就可以暂时脱离某件命中注定的事了。 舰长似乎知道些什么,但她移开了视线,再没有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