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眼见到他,就喊他“舅舅”!她不能死啊!无尽的心酸痛楚从心底骤然涌上来,两行热泪忽然从年轻人的面颊上滚落。到了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他痛恨着白家,但他却又无比珍惜白家的血脉,无比珍惜这些曾经只存在他的幻想里,现在又活生生出现在他面前的亲人!闻老也愕然地看着忽然间泪流满面的小徒弟,内心震动:“你……”下一刻,却见他向来有傲骨的小徒弟双膝一弯,对着他直直跪了下来,俯身磕头到地,虔诚地想他行了个大礼。“师父,求求您救救安颜,弟子愿意肝脑涂地报答您的恩情,无论您有任何要求,弟子都愿意答应。”
“任何要求?”
闻老内心的震动无与伦比,皓白的头发胡须一阵抖动,震惊又沉痛:“你这是何苦!”
“虚无缥缈的血脉,就这么重要吗?你本来已经超脱凡尘,又何必要把自己重新锁在这种无谓的牵绊之中!”
闻老近乎于质问的声音回荡在禅房内,透着十足的痛心疾首。这个傻孩子,自小被血脉亲人抛弃,九死一生才活下来,又跟在他身边十年,看了那么多的生死离合,怎么还是看不透呢?!但闻老的痛心,只换来了顾泽宇更为坚定的请求。他再次叩首:“师父,弟子心意已决,还请您应我所求,您说什么我都答应。”
闻老看着他执拗的模样,忍不住气道:“好好好,应你所求,我说什么你都答应,也包括那件事吗?”
那件事……顾泽宇神情微微一变,但片刻之后,他就做出了选择:“是,弟子什么都答应,也包括那件事。”
他答应得太痛快,闻老惊愕之余,好一会儿没说出话来。半晌之后,闻老才伸手对着顾泽宇点点了,满脸恨其不争的颓然:“我之前说死说活你都不答应,现在居然为了这么一个形同陌路的亲人来答应,你呀你,真是愚蠢!”
但闻老一边恨其不争,一边又哀其不幸。他缓缓起身,从软榻上站起,走到顾泽宇身前,亲自把他扶了起来,叹了口气。“既然你答应了,那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记得今天说过的话。”
“弟子发誓,永远都会遵守承诺,如有违诺,天打雷劈……”顾泽宇下意识回答,说到一半,才惊喜不已,霍然抬头:“师父,您这是答应了救她吗?”
“是,我答应了。”
看着顾泽宇站直,闻老抬手在他肩头拍了拍,又顺手给他泼了盆凉水:“但你也别抱太多指望。我年纪大了,很多外界的东西我都不清楚,只能尽力一试。”
“只要师父愿意一试,弟子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顾泽宇眼眶还红着,脸上却已经露出了笑容。闻老看他这样,仿佛又看到了昔年只有在他身边才会放任天性哭哭笑笑的小徒弟。哎,人年纪大了,就是容易心软,刚才答应得太痛快了。闻老收起心底的一丝懊悔,摆摆手赶人:“你去休息吧,明天一早带她来见我。我往日都是戌时入睡,今晚为了等你,耽搁了多少时间!”
“是,辛苦师父了,弟子这就走。”
顾泽宇再次低头行礼,心里很内疚。师父很注重养生,习惯了早睡早起,平时最晚八点就会熄灯休息。而他这次回来,不但打乱师父的作息,还要让师父再耗费一次心力。是他这个做徒弟的不孝。闻老眼看着小徒弟又垂眸伤感,很是不耐烦:“怎么越大越像个小孩子了,别在我这里哭哭啼啼,赶紧走!”
“是!”
顾泽宇不敢再说什么,转身退了出去。走到门口,又想起一件事来。他转身看着闻老,再次恳求:“师父,还请您答应我,绝对不会将救治安颜的事情泄露给任何人,包括……包括我爷爷。”
“那是当然。”
闻老冷哼:“我才不会闲着没事给自己惹麻烦!再说了,自己定下的规矩没守住,传出去都让人笑话!”
顾泽宇这才松了口气:“多谢师父。”
不过看着闻老气哼哼的样子,顾泽宇又连忙宽慰他:“师父,您可千万别为这个生气,气大伤身。再说,安颜是我的亲妹妹,算起来她也不是外人,您救她,不算坏了规矩。”
“我生来天煞孤星,才不稀罕什么亲人!走走走,别在我这里啰嗦!”
闻老好像被顾泽宇烦透了,毫不留情地赶人。顾泽宇只好闭嘴,默默离开。等人走了以后,闻老脸上才露出几分疼惜来。他这可怜的小徒弟,不知道又是怎么和那些所谓的亲人牵扯上的,也不知道那些人会不会也和顾家那个老家伙一样,只一心想着利用这个孩子。但他这个做师父的,也不好多问,只能听天命,尽人事。其他的,看小徒弟自己的造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