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残阳如血,天地黯红。冬初的暮霭本就寒冷、生涩,更因数日战场上的硝烟变得阴翳而沉重。在山头高地的阻击阵地上向前瞅,几百上千米宽度的视野中,是日军冲击阵地处被我军不时发射的炮弹给炸燃的战车,另有一丛丛树木、一滩滩杂草等被烧着冒出浓浓淡淡的烟火,更近一些的则是一片片、一堆堆的土黄并参杂着斑斑黯红色的尸体。向后望,正是中国现今的中华民国政府所在地南京城那座高达20米宽厚雄伟的青灰色城墙。几天以来,城墙里面的纵横深处,却因为日军多日毫不终止的无差别重炮狂轰、飞机滥炸,始终是是黑烟笼罩、火光漫天。远远望去,诺大的南京城上方笼罩着灰黯而厚重的烟云,在夕阳的斜射下于灰黑中隐隐闪现出血红,这厚厚的阴霾随着浓烟绵绵不断的滚动升腾,加上城内火色以及渐沉日光的折射映照,就宛似天崩地裂人类末日的前兆,让人感到窒息般地恐怖、惊悸......中国宪兵部队的三个团,总计6492人在副司令萧山令少将的率领下,奉令扼守南京西南的清凉山到明故宫机场、再至第33标一带的高地阻击日军。两天过后,在坚守这三处宽达几十里防线的阵地上,六千五百余人的宪兵部队承受着日军飞机和重炮的肆意轰炸、同时又打退了日军地面部队不知多少次的进攻,这个时候的能够战斗的人数仅剩下了一半!宪兵第十团的一营长邹志林中校看着当面阵地大约一个半中队的日军撤了下去,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水并点上一截香烟头猛吸了两口,扭头喊了一嗓子:“二刘、二刘,通往各连和团部的电话线全给炸得稀巴烂,你先安排人抓紧接上,完后你自己立即到右侧看看二连和三连还剩下多少和弹药?再让他们抓紧时间抢修战壕、同时注意躲避鬼子的炮击,然后赶紧回来复命!”
“是!”
一个满脸烟尘、拎着一只汤姆逊cfq、浑身上下脏兮兮的中尉参谋大声答了一句转身跑开了。几分钟后,左胳膊吊着条渗出鲜血绷带的一名中尉,跑到邹志林面前立正道:“报告营长,一连弟兄现有67人能继续战斗。这次打退鬼子的进攻,连队阵亡18人,重伤3人,轻伤9人,所剩弹药勉强够半个基数。”
“先坐下歇歇,张德生。”
邹志林拉着这位接替当天阵亡的连长、暂时指挥连队作战的一连副坐在战壕下又递过去一支烟说道:“把伤员集中起来,一会和二连、三连的负伤弟兄一起送回城里救治。我已让人去团部了,一会上面肯定会派人送弹药过来,营部还有6个弟兄,等下我派过来补充在你的连里,小鬼子一旦发起夜间攻击,你告诉弟兄们把间距再拉大些,轻、重机枪、cfq和手榴弹交叉火力组织的猛烈些、灵活些,决不能让狗日的在我们这突破了阵地!”
“营长,”张德生用右手指向上推了一下头顶的德式钢盔愁眉苦脸地道:“我们连200多人,不到两天的时间里就打光了三分之二!不说白天小鬼子用飞机炸、重炮轰就让40多弟兄白白丧了命,鬼子进攻时他们的坦克对咱们的杀伤更大啊!一炮打过来一个重机枪阵地就被毁了,一梭子机关炮弹扫过来几个熟悉的弟兄就没了!虽说两天里我们也毁了小鬼子的坦克4辆,可用集束手榴弹和汽油瓶冲上去的弟兄就躺下了30多人......营长啊,弟兄们都杀红了眼、杀起了性,没有人怕死也没有人装熊扮孬,可我想营长能不能再请示一下上峰,请求一下咱们的大炮在鬼子以后的进攻时,炮口多向这边歪歪,多替咱们轰掉几辆铁王八盖子?”
“这个事嘛......”邹志林拍拍对方的右肩道:“前两天阵地右侧团部那边的战防炮也不是没支援过咱们,不过今天一下午也没了动静,一会我去团部时提提,就怕......”话刚说到这里,那个叫二刘的参谋跑了回来哑着嗓子报告:“营长,打完这次鬼子的进攻,二连阵亡了23人、现有75人能继续战斗;三连阵亡了包括三连长在内共31人,现有58人能战斗......”听到右翼的两个连伤亡数字,邹志林的脸不禁变了色!他心想:这才两天不到的时间里,仅仅打退了日军包括三次夜间突袭的11次进攻,全营的战损居然超过了三分之二!剩下的这点人还能不能在今晚和明天再顶下去?通常,一支部队战损过半就等于失去了战斗力,可眼下,除了轻重机枪和清一色的cfq外,根本没有任何重武器的残余宪兵部队,只是靠着一种精神、一种意志和一具具躯体与日军拼杀,在这种绝境下,还能不能再顶住一次日军用钢铁用火焰组成的狂风暴雨般的冲击?到了眼下这个份上,难道上面真要把这个并非野战部队性质的宪兵们拼光在此而无动于衷?正在他忧心忡忡甚至愤怒不平之际,忽听左侧有人大声叫他:“邹营长,赶紧集合部队,准备回撤了!”
闻言望去,只见团部的一名上尉参谋带一士兵跑了过来,邹志林迎上去与对方互敬了军礼问到:“回撤?撤到哪里?”
上尉喘了几口气道:“萧副司令下令,让各部撤回复廓阵地,然后充实弹药继续抗击日军的攻势,据说这是城防司令唐长官的命令。团长交代:我们十团全部撤到通济门一线阵地固守,一营和全团会合后,请一营长立即赶往团部。”
匆匆忙忙带着部队到了指定地段,邹志林命令部队各连炊事班各寻方便处埋锅做饭,然后急忙赶到了距他们不到一千米处的团部。“一营长,”宪兵第十团上校团长钟怀山也是满面硝烟而显得狰狞煞气:“我刚从萧司令的指挥部回来。眼下是整个的外围一线打得相当艰苦,多数阵地已经被鬼子突破,苦苦相撑的只有中央军第五十八师、八十七师和八十八师等部队,除此还有教导总队及我们宪兵部队等几块阵地。现在是所有部队兵员伤亡损失过半、甚至达到了三分之二,很难再在外线顶下去。鉴于此,城防司令唐长官让全线外围收缩阵地,撤到南京城雨花台、紫金山至乌龙山一线的预备阵地,也就是外城复廓阵地固守。你们一营的位置在通济门左侧,你的左侧光华门是我团的二营和三营,你的右翼是教导总队。没什么问题的话立即回去布置吧。”
“那样的话,我们阵亡了无数弟兄性命的清凉山阵地就这样放弃了?团座,如果鬼子占领那里,居高临下就可以直接俯射我团现在的阵地位置,那将是一个什么样的威胁?上峰考虑过么?”
邹志林问。“清凉山当然不能丢,全团刚撤没几分钟就有兄弟部队接防了。”
钟怀山道:“唐长官让74军的58师从外围阵地回撤防守,这是中央军特别能打的一支部队。不过他们坚守清凉山,也就等于在我们宪兵部队阵地的凸出部位直接承受日军最先的打击,所以,我们退守二线,随时都要有58师一旦顶不住的最坏打算,毕竟他们也是在前面打了几天恶仗退下来的。”
“团座,我的营......”邹志林有点迟疑地嗫嚅了一句。“你的营?你的营怎么了?”
钟怀山凛厉的眼神稍微缓和了一点问到,这是因为一营不仅是他第十团战斗力比较强的主力营,同时邹志林也是他一直器重的心腹爱将。“我的一营阵亡和失去战斗力的弟兄已近四分之三啦!能保持战斗力的仅剩下203人,加上我和营部的所有人也不超过210人,再打一两仗,我和全营弟兄们就再也见不到您啦......”说到这里邹志林的眼泪竟然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一阵短暂且沉重的沉默,钟怀山在简易指挥所里走了几步叹了一口气道:“目前的状况不要说是团里,就是萧副司令的手里也没有一兵一卒的预备队,全部都拉上了阵地。我从淞沪战场上撤下的老乡那里得知,两个月前他们在上海和鬼子血战,多处阵地国军精锐部队的伤亡数字,那他娘的可真是每小时以四位数来计算啊,也就是说每一天整个的上海市就要彻底地消耗掉国军的一个整编师!70多个从全国各处紧急抽调的师,有一半是委员长刚刚花大钱装备起来的德式调整部队,不到两个月仅仅撤回来了三分之一,那都是他的心头肉啊!而在当时的局部战场,象罗店、宝山等几块阵地上,部队的伤亡还要成倍于此,据抓到的鬼子俘虏说,连狗日的他们指挥官都连连惊呼那几处是他娘双方的‘绞肉机’啊!那种敌我两军红着眼珠子拼死搏杀所形成的惊心动魄的刺激与恐怖,加上交战太过于残酷而形成的惨烈代价,都远远超过人们的想象......”在寂静中沉默了一会,邹志林看到了钟怀山眼神里的惨痛与悲愤,更有些许迷惘和无奈,知道自己实在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他顿时一个立正道:“属下明白了......团座,您放心。守卫上海的国军弟兄们个个是英雄,保卫南京的国军宪兵们也没有孬种!属下这就回去,组织好全营弟兄做好守外城的准备,哪怕就是打到最后的一兵一卒,也绝不会丢了中国宪兵的颜面!”
邹志林返回营部后匆忙吃了几口饭,然后组织了三个连的主官检查督促士兵修整工事,尤其是利用外城的地形地物及原来的永备工事加固了防炮洞,他特别强调:“我们的弟兄越来越少,要尽量减少在鬼子飞机和大炮轰炸下的伤亡,以前修筑的工事有不适应作战的,一定要利用现有材料改进一下,碉堡里的重机枪弹药要准备充足,派些弟兄们多划拉点木料、木板什么的,每挺轻机枪间隔十米再做三个掩体交换使用,原来的防炮洞顶再加盖些泥土和杂草枝叶以减缓震荡。这些事宜你们要认真督促、仔细检查,修整过后向我报告。补充弹药和加固工事掩体,力争晚十点之前完成,然后除了轮值的警戒哨兵外,所有人抓紧时间借着防炮洞和掩体工事睡觉。”
半个多小时后,团部派人送来了不少子弹和手榴弹,邹志林从各连抽出些人借着黑夜,在距离阵地的三百米处埋下了不少用10枚手榴弹捆成一束的反坦克雷。在防炮洞和战壕里相互挤挨、借以抵御寒冷的众官兵们正睡得迷迷糊糊,蓦然间听到他们左前方大约数里之处响起了猛烈的轰炸声!怔忡不安之下,这些官兵们弄不清楚哪一块儿的阵地又遭到了攻击,但有一点他们心里很明白:随着他们从外围阵地的后撤,向南京城更加逼近的日军下一轮的攻势则更凶猛,即将要开展的战斗则会更残酷、更惨烈!眼下,他们身后的不远处除了一条护城河就是巍峨雄伟的城墙,这样的护城河和围墙,如果在几百年前的冷兵器时代当然还可以作为一道难以逾越的屏障,但是这个时候,他们面对的敌人却具备着海陆空立体作战的强大的现代化杀伤武器!这种现代化武器其巨大的杀伤力,在这几天的战场上,让每一名还活着的中国士兵们都清晰看到了——不、是非常深刻地感受到了它那无法阻止甚至是无法躲避的恶魔般的吞噬能力,这个恶魔不仅仅在瞬间就将成百上千的鲜活生命彻底吞灭,更带给伤残累累暂且还活着的官兵们精神上巨大的恐惧!眼下,这些人紧紧攥着手里的cfq和手榴弹,拖着自己半机械的躯体、晃动着半神经质的脑袋茫然四顾。一场场的战斗过程中,他们的视线里尽是战场上、阵地上在敌人的炮弹爆炸和子弹飞掠中自己身边的战友们肢体骤断、肝肠乱飞,那些熟悉亲切的面孔上血洞大开、脑浆迸流,浸淌在战壕里的鲜血那看不见的浓腥气味盖过了那看得见的弥漫硝烟的气味,伤者在濒死之前让人听后毛骨悚然的惨叫与悲嚎盖过了炮弹的爆炸响声......几天来,绝大多数的士兵们,把神经这根弦绷到了极限,在一场又一场如同和地狱里的魔鬼们拼命搏杀下来后的间歇中,不知靠自己的体温烘干了几次裤裆、呕吐了几次胃液、挨了多少次长官的怒斥、喝骂和耳光,才好不容易克服了恐惧与悲哀的心理。这时的他们,仍处于半麻木的怔怔愣愣状态,什么“男儿须保家卫国、效命疆场、马革裹尸”之类的豪迈气概早已随着硝烟散尽,潜意识里除了不断拍一拍或者扣一扣被爆炸声震得嗡嗡作响的耳朵、听听长官们用嘶吼嗓门或手势代替而下达的命令,或得空几个战友轮流抽一截劣质的烟头,剩下就只想着吃饭睡觉或瞪着俩眼发呆,就仿佛等待着下一场战斗中自己的随时赴死。也只有听到一声声骤然响起的哨子、或长官们声嘶力竭扯着喉咙下令要准备战斗时,这些人的眼神里才显示出那一抹野狼在垂死挣扎前的明亮,相互间各露出所有人都懂的最后笑容,义无反顾地冲进了战火和硝烟的阵地上......1937年12月9日凌晨一时许,日军四个师团分为四个突击方向向南京城市区展开了猛烈的进攻,一路突破了高桥门然后猛攻光华门,一路进攻中华门,第三路进击雨花台,第四路绕过雨花台攻击水西门。他们先是用大炮猛烈轰击,然后在大批坦克的掩护下成千成万的士兵迅速地向前逼近。鏖战连日,疲惫不堪的中国军队在夜暗中靠着我方打出的炮弹火光进行着顽强的抵抗,死守不退。守雨花台的是国军第72军的88师、守光华门的是71军的87师,守中华门的是第74军的一个师,皆为德式装备的中央军精锐部队。这几支部队尽管在淞沪会战中损失很大,但此刻仍然有着顽强的战斗力,因此与日军激战半夜始终寸土未丢。东面和南面的日军久战不下,早晨七时许便改变进攻阵地,向西南的清凉山和侧后的通济门守军阵地发起了进攻!借着天色微明,日军的十几架轰炸机和无数门山炮、野炮及重型榴弹炮的密集轰炸,把两处中国守军的阵地炸得火光冲天、石土飞溅。能将人体撕碎的气浪过后,浓厚的硝烟和飞腾的尘土掺合一起混杂在凛冽的空气中,让人们在喘息时感到鼻腔和肺管子火辣辣地刺痛及阵阵地窒息!整整30分钟后炮弹的炸响渐渐稀疏,随后戛然而止。邹志林缩在一所防炮洞内耳鼓里山崩地裂般的轰隆余音还在回荡,又听到头顶不远处响起数支尖锐的哨子声,然后是此起彼伏高亢的大吼:“鬼子上来了!”
冲出防炮洞,邹志林伏在战壕前用望远镜透过一片片的浓烟向前观望,只见约五百米的前面和视野处不足2000米宽度的两侧,有差不多有20辆日军坦克正向这边急速驶来,而一营的正面就有六辆!只见这六辆日军铆式战车“嘎吱吱”地边急速行驶、边用机关枪冲着前面貌似物体处做着压制性的点射,它们的身后,数不清的日军步兵们奔跑、跳跃但却毫无声息地扑了过来!国军宪兵部队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师级建制单位,共有5个团,四个独立营,宪兵司令谷正仑中将不久前去了武汉治病,便由副司令兼参谋长萧山令少将指挥其中的三个团参加固守南京的战斗。该部队性质属于军队和警察交叉之间,其公开职责是整肃国民政府首都卫戍部队的军纪作风、维护社会治安、督查并缉拿部队中的腐败份子。另有其秘密的职责则是“保卫领袖”、 在管区范围内防奸防特等,因此本身就军纪严明、作风硬朗。由于其部队成员基本是从中央军各连队抽调的具有初中以上学历的士兵组成,服役期间除专修警察法、国际法、刑法、民法、刑事诉讼法等科目,军事技能除了一般部队士兵所掌握的几大军事技术外,捕绳、摔跤、擒拿、格斗、劈刺术和拳术等等也必须精湛,因此这些官兵们的综合素质是相当的高。同时不少主官也为高配,即连长为少校、营长为中校等。然而宪兵毕竟不是作战部队,并不适合参加野战性质的大规模作战,所以部队的装备除了轻重机枪就再也没有其他的重型武器。这次的南京保卫战,国府因为准备仓促、兵力匮乏,除了从淞沪会战撤下的一些还能打仗的部队外,军委会迫不得已,咬咬牙派出了宪兵部队的三个团冲上阵地填了口子,另两个团、六个处、四个独立营随同并保护着政府的一些要害部门迁徙到了武汉......三百米处,前一夜晚一营埋设的十几捆手榴弹仅让一辆日军坦克辗爆而起火,还有一辆只是炸断了履带、使其在原地充当了一座固定火力点,另外有三捆让日军步兵趟响炸死了十几人,剩下的便让日工兵起了出来。这边的宪兵们还没有射击,就看到日军除了被我方的炮击炸死一些外、自己提前埋设的手榴弹先有了不小的成果,士气便不约而同地得到了些振奋!接着,在邹志林的一声命令下,一营的官兵们便在身后城墙上友军步枪和轻重机枪的配合下,用自己手里的cfq在射程之内向目标沉稳地射击着。蜂拥而至的日军士兵如同潮水般一拨连着一拨,在一片片硝烟的隐闪之中,身穿土黄色军衣的日军人群里,那些一手挥舞着亮闪闪的军刀、一手端着南部式手枪高声大吼带领士兵们冲锋的军官们比比皆是,他们大檐帽一圈鲜红色的外饰布和衣领处硕大的领章在晨曦的衬映下是那么地显眼,因此,这么鲜明醒目的目标就自然而然成了中国官兵们首选的射击对象!一时间,一营阵地上的轻、重机枪、德式cfq和身后城墙上友军的步枪与对面日军各样的武器交织成了密密麻麻却又无法看得见的弹网,同时,日军的小口径迫击炮及掷弹筒又和城墙上守军的迫击炮,在相对的位置上炸出一堆堆的火团和烟柱。这时候的战场上,听得见的是密集的爆响和震耳欲聋的轰鸣,看得见的是烟尘、火光及人体中弹后霎间血花喷溅后的跪倒、或者是被炮弹炸中后血肉模糊四肢不全的躯体......激战近半日,阵地外土黄色的日军尸体如玉米秸捆一般、横七竖八地在一片片血泊中铺满一层!当天第三次日军的进攻在双方都打得筋疲力尽之后告一段落。就在邹志林又派人统计了一下尚能保持战斗力的官兵仅剩下了80多人的凄惨状态下,身后城墙处响起了约定好的军号声:立即撤回城内,进行城墙守卫!撤到了城内,一营仅存的官兵们默默无言地依靠在巍峨宽厚的墙下吃着干粮时,团长钟怀山到了这里。他先是对一营在战斗中出色的表现给予了肯定、又对其付出的巨大牺牲作了口头上的安慰,末了交给他们大约二百米长的一段城墙然后郑重道:“头顶上的这条古城墙是我们抵挡鬼子进攻南京城的最后屏障和依托,我们的身后就是国家的首都,就是成千上万手无寸铁的父老百姓。我们是国家的军人,面对着外侵之敌,我们最终的归宿就是战场、就是阵地。在这里,不仅仅是我,甚至萧副司令以及所有参战的军官们,此时此刻的想法只有一个,那就是与宪兵部队的所有弟兄们同生共死、与南京城共存亡!”
听到钟怀山的这番话,神情趋于呆滞麻木和萎靡的邹志林及一营的众官兵们,顿时从心底里涌起了悲壮的情绪,他们凝视着和他们一样戴着钢盔、浑身上下血迹和汗泥斑驳、一双眼睛布满了血丝又在手里拎着一支cfq的上校团长,于是,悲壮之外一股子杀气又在血液里流窜并升腾......“跑步上城墙阵地,舍命杀敌!”
邹志林郑重向钟怀山敬了军礼后,大吼一声带头冲向了上城墙的石阶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