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芊兰自然不是灶台丫头，老鸨桃娘见状脸都笑烂了，拼命地朝着张婆子使眼色，示意她解释一下，或者把陈芊兰拉出去。张婆子只觉得焦头烂额，而且不想掺和进这些事里，暗自推了陈芊兰一把，“陈老板，快快快，来，上菜吧，别让客人久等。”
陈芊兰觉得眼角刺痛得厉害，又兼满目荒唐，苏珩年终于抬起锐利的双眸，看向她的方向。只是眼神有些漠然，也分外陌生。“怎么了，苏大人，眼前这位还是你的熟人？”
苏珩年不说话，却盯着陈芊兰的方向看了几息，沈宴舒不由得半是戏谑半是嘲讽道：“呦，对了，不知这个丫头上的什么菜啊？听说苏大人和苏夫人开了一家火锅店，不会这么巧，今日上的恰好是火锅吧？”
苏珩年墨色的瞳孔渐渐积聚起异样的情绪，逐渐浓郁，带着倾覆天下的气势。他淡漠地撇开眼，菲薄的唇畔擦过一抹讥诮，“这和沈大人好像无关吧？”
陈芊兰真的感觉自己活得太憋屈了，不管从古代还是现代，从未有人让她吃过这般苦。不过苏珩年假装不认识她，她也不打算戳穿他，行啊，不是装不认识吗？那以后也索性不认识好了！“这位沈大人说的是，我正是火锅店的小二，特地来送餐的，不过不是苏大人的那一家，毕竟这名声和收益都差着距离呢，来，还请您大人有大量，我这上菜来得晚了些，请您宽恕。”
陈芊兰长这么大，还从没如此低声下去过。沈宴舒高高在上惯了，见到陈芊兰这般低声下气才满意下来，“是有些晚，看这菜都凉透了，地面也脏得很，你还是赶紧给我收拾干净。”
满地面的狼藉，鸡汤菜汤混在一起，杯碗茶碟碎了一地，且不说陈芊兰不是小二，便是小二，要把这些收拾起来，也必须在众人面前卑躬屈膝，丢进尊严才是。不过陈芊兰知道有句话叫，宰相肚里能撑船。良久，在静寂到落针可闻的包厢里，在苏珩年、沈宴舒和老鸨妓女的审视眼神下，陈芊兰淡淡勾起唇角，“好，马上便替您收拾。”
陈芊兰没注意到苏珩年的表情，自然没发现，他垂在身侧的双手握紧，手背上的青筋瞬间鼓起。陈芊兰毕竟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肮脏的地面虽然难以收拾，但不是不能收拾。只是有块瓷片溅落到了沈宴舒的脚底，陈芊兰不想搭理他，便想暂且忽略掉。转身之际，却听到沈宴舒讥讽的声音，“你这灶台丫头不光长得丑，这眼神也不太好使啊，这么大的瓷片，你看不到吗？”
陈芊兰深吸一口气，勉强说服自己，把眉间的褶皱抚平，回过头，唇角微微上挑，低眉顺眼道：“沈大人言之有理，我这便捡起来。”
只是走到沈宴舒身侧，她蹲下身，他却丝毫让步的意识都没有。陈芊兰伸出去的十指只能顿住，她闭上眼，劝自己不要和沈宴舒一般见识，微微耸了耸鼻尖，“还请沈大人高抬贵脚。”
沈宴舒听到这句，故作讶异地抬眸笑道：“诶呦，不好意思，喝的酒多了，反应难免迟钝，相信等会就好了，只要喝倒了苏大人，这里的赌局也就结束了。”
陈芊兰听得云里雾里，不知道这狗东西胡言乱语些什么，什么喝倒？什么赌局？她想询问苏珩年，但想到方才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便按捺住了心思。沈宴舒好不容易移开了皂靴，陈芊兰眼疾手快地挪掉那块尖锐的瓷片，抬眸的瞬间注意到苏珩年的视线瞥向自己这边，对上的那刻却见他又看向了那娇柔的妓女，大掌放在女子的腰上一动不动。陈芊兰嗤了一声，暗道，果真是渣男，还告诉自己不会在和离之前纳妾，这不是骗鬼是什么？常言道，非礼勿视，陈芊兰忍住内心那点异样的酸涩情绪，奉劝自己不要去搭理他。上了火锅，又替他们布好菜，陈芊兰便准备退场了。未料，脚步刚刚跨出门槛，沈宴舒又开口了，“等等，现在送菜上门的店小二服务都这么差劲吗？”
一口怒气就这样梗到了嗓子口。陈芊兰语气不善，“敢问沈大人还有何贵干？”
“在这旁边看着，直到我们用完膳。”
这便是随意使唤陈芊兰的意思了。苏珩年握住酒杯的虎口收紧，犀利的眸光仿佛含了毒针射向沈宴舒，后者敏锐地感觉到了，却半是玩笑地吹起口哨，“哎哟，苏大人还会怜香惜玉了？莫非这位灶台丫头，苏大人真的认识？”
苏珩年一语不发，良久，哂笑一声，“沈大人倒真是能耐，贵为五品官员，却连这点风度都没有，连个灶火丫头也要刁难，再者，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最后赢得可不一定是你呢。”
苏珩年话音未落，便仰头饮尽杯中酒，这力度很猛，起码吓了陈芊兰一大跳。他平日鲜少喝酒，所以陈芊兰也不知他酒量如何，但看他刚才言语冷静，酒量应当是不错的吧？陈芊兰心里嘀咕完，便忍不住唾弃起自己。呸呸呸，什么玩意儿，她才不是关心苏珩年呢！“苏大人好酒量，咱们这酒有的是呢，不着急见分晓，这灶台丫头留在这里，咱们也多一个见证者。”
陈芊兰心底疯狂吐槽：去特么的见证者，她现在恨不得把滚烫的底汤倒在沈宴舒头上，一个芝麻贪官还敢这么耀武扬威，谁给他的底气？一边笑眯眯布菜，一边察言观色，陈芊兰的腰都弯累了。眼刀不时剜向苏珩年的方向，不过并不敢明目张胆。虽然她现在很生气，但还是忍不住咬牙在心底喊，死男人，争点气，别这么快就被喝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