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费里第里克,虽然五大三粗的,但是他的审美终究还是正常的,没去选那个一张白脸妆容惊悚的女天皇,而是选了还算长相身段都说得过去的德川和子。 当然,杨振也听见了龙溪禅师宗潜的喊话,同时也知道他的意思。 龙溪禅师宗潜的意思,无非是说德川和子身份贵重,是德川家的人,不仅是德川家康的亲孙女,德川秀忠的亲女儿,而且是现在的幕府将军德川家光的亲妹妹。 一旦德川和子受到侮辱或者玷污,那么联军与德川家的仇,恐怕就解不开了。 但是,杨振并不怎么担心这一点,杨振最担心的,反倒是将来有朝一日荷人与幕府走到一起。 既然这样,那不如现在就想方设法让荷人与德川幕府之间的仇恨,结的更深一些。 所以他不仅不会予以阻止,而且还要给予鼓励呢。 然而,就在杨振笑呵呵地琢磨着如何将荷人与德川家的仇恨加深之时,已经有点不耐烦的汤玛士,径直走进了跪着的倭人皇室成员当中。 他就站在那个白脸女天皇的身边,用手指指着那个女天皇,命令费里第里克选她。 对此,杨振原本有心指出他的违规,但是转头想一想,最后什么话也没有说。 而那个不明所以的费里德里克,看见汤玛士有些气急败坏的指着那个丑到不忍直视的干瘪白脸女,先是满脸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随后一伸手便将那个如同受惊的鹌鹑一样的白脸女天皇抓了起来,然后大步从人群中走出。 “上样——,不可呀,上样!”
龙禅师宗潜眼见倭人的今上天皇,即女一宫天皇,也落在了荷人的手里,他的心直往下沉,膝行数步,来到杨振的脚下,带着哭腔喊叫着。 而杨振,看见战利品的分配告一段落,而且眼前的分配方式,虽然不完全合乎自己的心意,但是总的来说,自己也可以接受,于是收拾心情,开始对付今天的正主了。 不过自己今天要对付的正主,除了刚才荷人火枪手们如狼似虎地拉扯宫中侍女的时候短暂地头头看了一眼,短暂地睁开了眼睛之外,其他的时间全都是闭目不语的状态。 就连刚才费里第里克抱起他的中宫德川和子夹在腋下,以及拎起他的女儿今上天皇的时候,他也只是痛苦的咬了咬牙,什么也没有说。 面对这样一个能忍的人,杨振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击垮他了。 直接杀他是不行的。 杨振当然想杀他,但是杀他也要讲究策略,不能就这么当着所有人的面,推下去一刀砍了。 这样杀了他,不仅会便宜了德川幕府,会给德川幕府一个号令所有倭人拼命抵抗自己的充分理由,而且也会给自己的将来,招致无穷无尽的来自倭人的敌意。 杨振虽然不怕这样的敌意,毕竟敌人痛恨自己,不是什么坏事。 但是,要想在将来有一天,比如在消灭了清虏之后,全面东进,征服倭人,那么自己就不能成为直接干掉后水尾天皇的那个人。 自己若是直接杀了他,反倒容易叫倭人以复仇为号召团结起来同仇敌忾。 而且一个暂时活着的后水尾天皇,至少在对付德川幕府的时候,是一个杀手锏一般的利器。 “龙溪禅师,你不必着急,其实我们之间的问题,不难解决,只要你们的太上天皇肯于配合,或者说肯于答应我们的条件。”
面对龙溪禅师宗潜的哀求,杨振想了想,决定通过他,再次向倭人提出自己的条件。 “事实上,如果你们的使者,答应了我们之前提出的和平条件,今日又何至于酿成眼下这样的结局呢?”
对于倭人,杨振虽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好感,但是当着那么自己麾下将士的面儿,他还是不想吃相太难看了。 所以,一开口就把导致眼前这个局面的责任,归咎到了倭人不肯接受联军的和平条件上面。 杨振的这个说法,自然让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等候发落的龙溪禅师宗潜十分懵比。 他知道太上天皇的近侍岩仓有能,曾经去跟眼前的这伙人谈过,但是岩仓有能却没有回来,据说是当场自杀在了朱雀门外。 之前他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现在看来,很可能是眼前这个大明将军提出的所谓和平条件,让岩仓有能认为自己受到了极大的羞辱。 龙溪禅师宗潜正推测着岩仓有能自尽的原因,并为之前错失了和谈的机会而沮丧着,就在这时,他听见这个大明将军补充说道: “当然了,现在也还不算晚,如果禅师能劝说你们太上天皇,今上女天皇,以及京都的公卿们,接受我们的和平条件,我可以向禅师保证,天皇及其家眷,以及各位公卿,都会得到应有的体面。”
龙溪禅师宗潜听见这个大明将军的嘴里终于说出了会保证天皇应有的体面这个几个字,心中立时生出了无限希望。 同样也是在这个时候,得到了女天皇这个重要俘虏之后,站在杨振侧后没说话的汤玛士佩德尔,听见杨振再次提起所谓的“和平条件”,也立刻就坡下驴,顺着杨振的话头附和道: “没错,我们联军前来京都,只是为了寻求和平,只要你们答应了我们的和平条件,我们也不会长留京都,我们也可以撤军!”
龙溪禅师先前听见这个金发白皮的洋夷口出中土官话的时候还很惊讶,但是此时听见这个洋夷的话里也有和平条件一说,终于忍不住抬头向杨振问道: “和平条件?敢问上样,贵方,贵方的和平条件,是什么?”
“汤玛士,既然你也开口了,还是你先跟禅师说说吧!”
汤玛士佩德尔,也不想因为争夺俘虏战利品的事情跟杨振的关系闹僵。 而且,他对之前在宫城外面提出的条件是很满意的,至少在他看来,如果此行能够意外达成这样的成果,他们就赚大发了。 甚至从这里撤兵之后,就可以直接带着条约直接凯旋了。 所以,此时此刻,他倒是不嫌费事,当下又把之前在朱雀门外对岩仓有能所说的割地赔款那一套说辞搬了出来。 “这,这,这,这如何办得到,这怎么可能答应?!今上与太上虽然贵为天皇,但也万万没法答应这样的条件!”
听完汤玛士佩德尔的和平条件,龙溪禅师宗潜整个人都惊呆了。 如果太上天皇或者今上女天皇敢答应这样的条件,那他们就将立刻失去天下人心,不仅是天皇之位不保,而且恐怕得以死谢罪天下了。 然而不等他从目瞪口呆之中恢复过来,杨振呵呵一笑,对他说道:“禅师莫急,那只是荷人的和平条件?我们大明自有大明的条件。”
说到这里,杨振也不给龙溪禅师宗潜一点反应的时间,用手一指张国淦,说道:“把你今天在朱雀门外,告诉那个岩仓有能的那些条款,再跟龙溪禅师说一遍!”
张国淦闻言,咧嘴一笑,原本就有点狰狞的脸一下更加狰狞了。 能够参加到眼前这样的大事件当中,张国淦相当兴奋,所以也不觉辛苦,当即便把朱雀门外对岩仓有能提出的要求中气十足地说了出来。 “这,这,这绝不可能,大明是礼仪之邦,怎么可能对我东瀛提出这样的要求?且我听闻,大明皇帝祖训,早将我东瀛列为不征之国,怎么可能会派上样前来征伐,如此不合情理之要求,绝无达成之可能!”
龙溪禅师宗潜一听完张国淦所说的和平条件,神色几乎跟当时的岩仓有能一样,既惊骇莫名,又难以置信。 当然,到了此时,他也终于明白为何岩仓有能宁肯死在朱雀门外,也不肯带着条件回来了。 “呵呵,不征之国?这个时候,你们倒是想起不征之国来了,但是晚了!如果你们老老实实安分守己,我们自然不会闲着没事过来征伐你们。但是你们老实吗?安分吗?”
面对龙溪禅师宗潜的说辞与态度,立刻杨振嗤之以鼻。 “嘉靖年间倭寇侵袭我大明海岸,万历年间丰臣秀吉出兵侵入朝鲜,更蚍蜉撼树,妄图进犯我辽东边关,这桩桩件件,岂容你们否认?不要以为管你们要一百万两白银要多了,事实上我们是要少了!”
“昔日海贼,出身西南诸藩,皆是失去了领地与俸禄的浪人武士,与京都皇室何干?丰臣氏侵袭大明属国劳师远征,也不是京都皇室所能制止,而且时隔多年,将军岂能归罪于我上皇与今上?!”
“呵呵,你这和尚,倒是口舌便利,三言两语就把罪责推得干干净净!然而我只问你,和尚能不能替你家上皇或者今上做主?”
杨振这么气定神闲地一问,原本气势正盛的龙溪禅师宗潜,突然一下子泄气了。 他只是后水尾天皇请来陪同静修,同时谘议院政的僧侣而已。 虽然平常与后水尾天皇亦师亦友,而后水尾天皇也将他知音,但是他终究是个出家人,自是不能替后水尾天皇或者今上女一宫天皇做主。 尤其是在这样生死存亡一念间的重大关头,他更不能胡乱做主。 就在他心神纷乱甚至混乱如麻之际,杨振再次对他说道: “你只是个中间传话之人而已,你把我的话说给他听,答不答应,成与不成,自有你们上皇决定。如果你们上皇不答应,我也不会问罪与你,你又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敢问上样,如果我家上皇不答应,又会,又会发生什么?”
“呵呵,如果他完全予以拒绝,那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就不好说了。总之我们联军前来,劳师糜饷,决不可能空手而归!”
龙溪禅师宗潜听见眼前的明国将军这么说,知道自己已没有多少斡旋的余地,只得稳住心态,斟酌语句,将荷人与明人的要求以及杨振的话说给后水尾天皇政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