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康一十七年,冬。未央城,李府。已经是进了腊月。未央城虽地处南方,但是这寒冬腊月,依旧让人感到寒意。何况今年格外的冷。未央城的李府已经没了往日的荣光,清贵,清贵,如今只剩下了一点清名。李府老太爷,也就是李夫人的公公,曾经位高权重,曾经任过刑部尚书,当年年陷入一场风波。李老太爷和李承志父亲李大人都被罢官下昭狱。元康元年,当今皇帝登基,亲自下令释放,恩准归乡。李府一家也搬回未央城。当年老太爷就撒手人寰。没多久李大人也一病不起,苦撑了几年就病逝了。李府的光景一年就不如一年。幸亏有李夫人撑着,这李府才维持到今天。树倒猢狲散,李府的门口也成了门可罗雀光景。但是往日冷清的李府,今日却是热闹了起来。府中张灯结彩,大红灯笼高高挂起。李夫人正在门前指挥着众人打扫收拾。尽可能的掩饰府邸的破败。“哎哎哎,那边,那墙壁那红纸贴上!”
“那瓦片,都摆回去。什么!缺瓦?缺瓦你就不会摆稀疏点!”
“都眼尖着点,今可是我儿子的大喜日子,仔细点,若是出了半点儿差错,当心自己的皮儿!”
偌大的李府全靠已经年过半百的李夫人一个人硬撑着,往日的吴侬软语的大家闺秀这几年时光下来,也变得泼辣异常。视察完了府门,李夫人摇摆着腰肢带着身边仅剩下的一个丫鬟麝月进了后院。李夫人脸上变了变,没有府门处的泼辣之相,脸上满是慈祥。咄~咄咄~“儿啊,还未醒啊,都什么时分了,莫误了时辰!”
轻声敲了门,喊了一声,房间内没有动静。“儿子,是不是还怪为娘?”
伸手推门而入。“这屋子怎么真么冷,比外面还冷几分。”
一进门李夫人就感觉到屋内冷飕飕的,眉毛一皱:“麝月~,大少爷的碳薪也缩减了?”
“夫人,大少爷的碳薪可是一个铜板都没减。”
“那怎么这么冷?”
“哎呀,是熄了。”
麝月看了一番,发现取暖的铜炉子里,木炭没燃尽,火却早就灭了。“奇怪,这碳还没燃尽怎么就熄了,准时采买的大妇又克扣了,次等充优等。”
麝月腹诽,却没说出来,都是在别人家讨生活的下等人,何苦为难呢。这时李夫人挑开床帘。床上安静的平躺着一少年,模样有几分俊朗,看着身子骨儿就很虚弱的样子,尤其这面色,白的发青。“哎呦喂,怎么还没醒呢。”
李夫人拿着手绢,高举轻落打在少年脸上。“承志,承志,快起来,快起来。”
“往日都不谈床,今日怎么耍起浑来了?”
喊了几声,李夫人发现不对劲。往日自家儿子睡觉轻,今日怎么喊不醒。就算是睡觉死的老二,睡觉也没有这么死的啊。“是不是装睡啊?”
“哎~”李夫人叹气:“为娘知道你喜欢的是那周家的丫头,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咱家落魄了,人家周家已经是知府。”
“王家虽然是商贾之流,但是王家那姑娘也是美得不行。”
李夫人絮絮叨叨的说了半天,床上那少年还是一动不动。李夫人越发觉得奇怪。伸手在少年鼻尖处一探。“啊!”
麝月:“夫人,咋了。”
“儿,吾儿死了!”
这哪里是睡觉死,床上躺着的分明已经是个死人了。“啊~”麝月也尖叫一声,脸上顿时慌了,泪珠子打着转就要流下了。“不许哭,憋回去!”
李夫人也想哭,可是她知道这时候可不能哭。她要是在失了方寸,那李府可彻彻底底的完了。今日就是自家儿子大喜的日子,娶得是未央城富商大贾王家的大女儿。若是以前,以自己家清贵之流,王家的女儿怎么能配的上。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一时朝廷鼓励行商,提高商贾之流的地位。而是李府是真么没有钱了,给王家的彩礼都是抵押了祖宅租地短期借贷,才凑的。好在王家给的嫁妆丰厚。不,应该说是异常的丰厚。有了这笔嫁妆,不但能赎回抵押,还能在做点生意,有着王家帮衬,李府日子就富裕起来了。日后自己儿子再考个功名,李府也就重回往日荣光时刻。不得不说,李夫人打得一手好算盘。但是千算万算,没想到大婚当日自己的儿子死了。强忍着悲痛,李夫人再次盘算起来。宣布儿子死了。这婚肯定就结不成了。嫁妆就得退回去。那李府就彻底完了,借贷的利息都还不上。思来想去,这婚得结!但是王家要的就是长子,改名老二迎娶,肯定不行。为今之计,只有来一招“瞒天过海”。“去,把门关上。”
“再把老二叫过来。”
麝月转身出去。“等等。”
“夫人~”“把你脸上的泪珠子擦掉,大少爷死的事情,烂肚子。要是坏了今日的婚事,李府完了,你就等着被发卖吧。”
“夫人,奴婢晓得。”
麝月擦擦眼泪,强装着镇定出去。婚礼照常。敲锣打鼓,八抬大轿。王家的大小姐头戴着盖头,与新郎官手牵着红绸,跨火盆,走中门,迎进了李府。“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看到眼下,坐在高椅上的李夫人这才在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一众宾朋好友热热闹闹到了晚上。只是众人好奇,这听说过新娘批盖头,没听说新郎官罩着面的,这李府是什么将就?有人问李夫人,李夫人拿着儿子偶感风寒,怕传染给宾客搪塞过去。再说这李府的大少爷不是死了嘛?那这迎娶拜堂的少年又是何人?难不成这李夫人会法术,能起死回生?能赶尸为己用?实则面罩之下是李府的二儿子。老二李承泽强忍着大哥去世的悲痛,在娘亲的苦苦哀求和摆明利害之下,这才答应下冒充大哥的瞒天过海之计。好在兄弟二人的身量相仿,老二虽然年小两岁,更是长得真帅更健壮一点,此时是冬季,新郎官的衣服换上,也看不出来身型的微弱差异,面罩再一带,若不是十分亲近之人,是难分辨。这边拜完堂,宾朋好友开宴席,新人新夫送入洞房。李夫人先将新娘子拉到后堂说话嘱托。而老二李承泽快速去了新房,将一身新郎官的衣服换到了大哥的尸体之上。给大哥换好新郎官的衣服,平躺放在床上,又盖上红被。“唉,我苦命的大哥啊~”李承泽擦拭掉眼泪,这才出去接待宾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