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殿人群臣闻言一惊。 楚王若有所思,扫过江舟,神色不变,淡然问道:“其数若何?”
那奉殿将军略带惊惶道:“两郡之地,鬼气冲天,冥火星布,其数……怕不下三十万众!”
“三十万?!”
众人惊呼。 阴兵鬼卒,非同寻常甲兵。 此类阴卒,最忌成群结队。 一但成势,挡者披靡。 十人百人的阴军,普通人看上一眼,都要神摇魂动,自此大病难愈。 纵是有道修士,也会避之唯恐不及。 三十万阴兵鬼卒…… 与阳间精锐相比,说是以一敌十或许夸张,其威胁之甚,却绝对不下于百万大军。 百万大军,突然出现在陈都、吴郡这等南楚腹地。 且是阴兵之属,来去无影,难以阻挡。 谁能不惊?谁能不惧? 黄寿白眉倒竖:“岂有此理!阴司城隍何在!怎敢擅启鬼门,放纵阴鬼祸乱阳间?”
“殿下,请容老臣放肆!”
他朝楚王拱手一揖,便见其袖中滑落一笔。 “燮理阴阳!”
这楚国老臣怒目喝斥间。 挥笔如篆,虚空勾划。 竟有黑墨悬空,凝而不散,纵横撇捺,铁划银钩。 头顶有浩然华光冲天。 顷刻之间,竟有一道幽黑门户于虚空之中显现。 这门户隐于虚空深处,浮浮沉沉,晦暗不清,鬼气森森。 江舟神色如常,心中却惊异不已。 早听说此间大儒,经世治国,有燮理阴阳之能。 浩然之气通天贯地,不仅能理阳间,亦能治阴间。 一言出,阴阳皆动。 今日一见,果然传言非虚。 铁笔一划,竟然就能令鬼门大开。 这可是城隍才有的职权。 除此外,便只有传承正统的道门真人、佛门尊者,方有出入阴司之能。 而且那还是靠着传承法脉的手段,就是一种“后门”。 这等有燮理阴阳之能的大儒,却是光明正大,直接大开鬼门,对阴神阴鬼呼来喝去。 若是换了别人,敢在这等大儒面前操弄阴神阴鬼做怪,那是自寻死路。 只可惜,遇上了他。 “嗯?”
黄寿果然苍眉一皱,更是怒意勃发:“南州城隍何在!”
鬼门之中,仍是一片死寂幽沉。 他手托铁笔,大步上前,再喝道:“南州城隍何在!”
“老夫上承浩然,下应人道,燮理阴阳,尔闻召不至,当心老夫铁笔如刀,上禀诸子,黜尔神位!”
大稷人皇能册神封灵,本就是因前古夫子与诸圣强铭浩然,汇成长河,方成皇皇人道之势。 故此文道大儒有理阴阳之能,却也不足为奇。 黄寿所言,倒也非是虚言。 不过,纵然他怒极痛斥,却仍不见鬼门之中,有丝毫反应。 不由又惊又怒又下不来台。 江舟轻笑一声,上前几步道:“黄先生,不必再叫了。”
黄寿白眉怒扬:“小子,你又待如何?”
“呵呵。”
江舟笑了一声,却转脸看向楚王:“不是我要如何,如今倒要问问,楚王殿下,您又待如何?”
楚王抬手:“黄卿稍安勿躁。”
又朝江舟笑道:“那阴兵是你所为?早知你有操弄阴兵鬼神之能,只当是你师门秘术,” “如今看来,南州城隍柳权,早已为你收服,遵你号令了吧?”
殿上众人一听,心中猛地一惊。 旋即又反应过来。 当初这小贼能将楚军精锐死死挡在吴郡之外数月之久,除了有那位难测深浅的刀圣威慑,令楚军不敢妄动。 最主要的,还是因当时楚国四处用兵,难以抽身。 其时,这小贼麾下有十万阴兵,数量虽少,却实在难缠。 楚王笑道:“说吧,你想要什么?”
江舟仰首道:“我要你让出江都,自阳州退兵,三年之内,不得再犯。”
“竖子!敢尔!”
“狂妄!”
江舟话音未落,便有人出列怒斥。 江舟笑道:“我狂不狂妄不重要,但到底是一座江都城重要,还是陈都与吴郡重要?你等自行斟酌便是。”
殿上群臣又惊又怒。 却又不知如何反驳。 因为他们清楚,这小贼所言,并非狂妄,也不是虚言恫吓。 南楚如今已经自内向外,国中精兵大多调于四兵,更有近半征战在外。 陈都、吴郡乃南州腹地,本就兵少。 若真有三十万阴兵犯陈都、吴郡,别说这两城,两郡方圆辖下数十县,怕是都要难保。 谁也没有想到,竟会有阴兵自幽冥阴世来犯。 不是楚国文武不济,思虑不及。 只是没人能想到,竟有阴神敢干犯人道阴律,冒着黜落位业,永禁冥狱,不得出脱的后果,做出这等事来。 事实上,就算有阴神敢做,只要有大儒铁笔一勾,就能令其受人道神位反噬,魂飞魄散。 黄寿也是如此做的,但并未凑效。 显然,那柳权不知为何,早已脱了位业束缚。 “殿下!万不可受此贼子要挟!”
纵然如此,也有人怒谏道。 若是真受他要挟,此风一开,楚国还谈何席卷天下? 陈都、吴郡虽重,却也重不过楚国大势。 哪怕拼着两败俱伤,也不能开此风气。 楚王却摆了摆手,朝江舟笑道:“只是如此?”
江舟道:“只是如此。”
楚王轻笑道:“你不要平叛,不诛本王这个大逆了?”
江舟摇头,坦然道:“我如今还杀不了你。”
“如今杀不了,他日便能杀?”
楚王哑然一笑:“你要本王三年不犯阳州,难道有把握在三年之后,就能诛杀本王?”
江舟笑道:“楚王殿下不妨在剩下的日子,该吃吃,该喝喝。”
殿上群臣自然免不了又是一阵咒骂。 楚王却仍是淡然笑道:“那本王倒要拭目以待了。”
旋即又摇头:“只是本王麾下精兵已据阳州百余郡县之地,万里疆土,你若想如此轻易便都取了去,未免可笑。”
“还是你真想与本王殿上群臣同归于尽?”
江舟笑意微冷:“那也无法,殿下若不答应,那江某今日便要为当年百万南州百姓讨回血债了。”
“黄口孺子,可笑不自量!”
“殿下!臣请诛此贼!”
有人怒喝。 这回,楚王却没有阻止,点了点头:“也好,你既想执棋,本王也想看,你到底有没有这个资格。”
他竟是一眼便看出江舟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