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利失王的贪婪,出现在在场九成九的“人”眼中、脸上。 这种炽烈到极点、毫不掩饰的贪婪,既是针对那玲珑宝楼的主人,也是针对七彩莲池中的江舟。 玲珑宝楼,自数百年前便出现在幽冥之地。 初时不过是一个不起眼易货阴阳之地。 虽说阴阳相隔,幽冥地府与阳间有着几乎不可跨越的界限。 但毕竟不是绝对。 而且越是禁绝之事,就越是蕴含着不可估量的利益。 也因此,这种易货阴阳的所在,为数不少。 玲珑宝楼也并不起眼。 不过到后来这玲珑宝楼的势头却出乎所有人意料。 尤其是近百年来,其势力不说遍及幽冥,但幽冥九地九垒三十六土,却是有过半都有着玲珑宝楼分号。 这代表的是一笔极其恐怖的财富。 能在幽冥之地,拥有如此庞大的财富,本身也代表着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量。 尤其是在玲珑宝楼来自将来世真界的根脚暴露之后。 想打玲珑宝楼主意的鬼物邪魔,那是层出不穷。 就算是仙佛,也不是没有。 可它依然屹立不倒,也没有让“人”吃了去。 足以说明一切。 放着这么大一块肥肉,尽管啃不动,也令人垂涎不已。 平日里没法啃,可这宝楼之主竟也入了今日这千运万劫宝局。 那就是给它们机会下口了。 鬼性贪婪。 玲珑宝楼的财富势力,自然令它们垂涎。 想要将玲珑宝楼一口吞了不现实。 但这宝楼之主所下的赌注,已经足以令人红眼。 这千运万劫宝局,之所以能令幽冥都为之痴迷,便在于这“赌”之一字。 无论人性鬼性,一但赌红了眼,连命都可以丢。 千运万劫宝局的筹码与赌注,就是能令仙神圣佛都红眼的东西。 再者,气运功德,是令三界诸天,仙佛神圣,都趋之若鹜。 那被七彩莲池映照出来的生人,气运功德几乎堪比仙真神圣,更是令人垂涎欲滴。 祁利失王嘿嘿阴笑:“原来是玲珑之主,不过是区区一个生人罢了,你果真愿意下如此重注?”
它以幽冥鬼城作赌,已经是极大的注。 也是因为这生人身上的庞大气运功德。 洞虚天地,虽虚幻不实,却自有气运。 尤其幽冥轮回之地,正是劫中必争之处。 但将来世真界之土,却是劫海之舟,争渡宝筏,价值远胜幽冥鬼城。 齐真人微笑道:“三座鬼城,牵系气运已几不下于此赌筹,若果真只是区区一个生人,祁利失王又怎舍下此重注?”
祁利失王双目微眯。 显然是心思被戳破。 如此滔天气运功德,聚于一人之身。 不必多想,都知道此人非同一般,来历根脚也定是极为惊人。 或许别人认不出此人来历,祁利失王却是幽冥二层的大鬼王,一地之中,也只有土皇能稳压其一头。 于人间亦有不少耳目,正好认得此人来历。 祁利失王贪婪不假,可如此这般为利所迷,不顾一切的莽撞模样,却也未必有几分是真。 只见它阴笑不改道:“玲珑之主以真界之土为注,可比本王手笔大多了。”
“如此重注,当是对此人来历根脚,早已成竹在胸?”
“可否说出来,一解在座高朋之惑?”
人间大灾,三界皆知。 对于解了人间大灾之人,自然不可能无人知晓。 只不过此人也不知因为何故,并没有受天庭与西方教诘难。 虽是听说最后让天庭禁锢,将受三百年雷劫之刑。 但对于这等“大罪”来说,形神俱灭都算是轻的。 区区三百年雷劫之刑,对一般人来说,听着自然是吓人。 但对于它们这等知晓内中曲折的存在来说,简直是不痛不痒。 祁利失王虽认出江舟,却也不知他到底是凭什么能在犯下如此“重罪”,还能活得好好的。 如今甚至都到幽冥来逍遥自在了。 明明如今尚在三百年雷刑之期。 若说其中没有玄虚,它是不信。 此地同样认出江舟身份的“人”也是不少,但都与祁利失王一般。 对于江舟能脱出“死罪”,还能在刑期跑到幽冥来蹦达,都有探究之意。 能令天庭与西方教都为之妥协,这背后的因果必然极大。 也许此子背后因果,价值远远大于他自身所负的气运功德也未可知。 此时在场之“人”都死死盯着齐真人,目中充斥着贪婪之光。 其中几分是真,几分是掩饰真实用意,却只有它们自己知道。 “呵呵呵,” 齐真人在“众人”注视逼问之下,却也不惊不惧。 只是淡淡一笑:“千运万劫宝局,赌的是运,负的是劫,既有千运当头,亦有万劫随身。”
“既较道行眼力,亦比胆气魄力,一切未知,方是此局精要所在,” “若是一切明了,那我等还赌什么?”
“鬼王虽是幽冥之雄,却也难以掌握一切,鬼王自以为,较之老佛如何?”
齐真人反问了一句。 祁利失鬼王与“众人”都是一凛。 不由自主地瞥了一眼那佛龛一般的宝宇,心中都闪过忌惮之意。 千运万劫宝局,以气运劫难为注。 胜者得运,败者遭劫。 这极乐夜宴与千运万劫宝局虽都是这老佛发起,但轮起来,所有“人”心中最忌惮的,也同样是这尊老佛。 若当真是“公平”的条件下,还真就如齐真人所言,没有“人”能赌得过这老佛。 一但输了,可不是失了钱财这么简单。 “哈哈哈哈!”
心中念头电闪,祁利失鬼王大笑一声:“齐真人说笑了。”
“那生人虽是区区凡胎肉体,但观其手段不凡,法宝神异,与血盆鬼王、鬼嫁妇之间胜负,一时也难分解,” “左右也不急,先前一局,可是还未定胜负,各位何必急于一时?”
祁利失鬼王一个哈哈,好像先前急吼吼下注的不是它一般。 说着,看向另一方,一座黑金之色,周遭散发着无穷黑炁的楼宇。 内中亦是隐约有一尊影子,周身浓黑如墨,几乎扭曲了虚空。 那无穷黑炁,正是出自其身。 此地“众人”都非寻常之辈,可看向此方,都有些目光闪烁,不敢久视。 仿佛多看一眼,都要令它们折损寿元一般。 事实也正是如此。 能在这极乐夜宴上有一席之位的,都是跺跺脚便能令幽冥震颤的存在。 连祁利失鬼王这般存在,在这里也是站着,便可知一斑。 “太岁神君,这一局,胜负可分了吧?”
以祁利失鬼王的身份,对此“人”说话,也是不乏恭敬,甚至有几分小心翼翼之色。 倒非此神道行法力有多高,只因此神神位特殊,乃是凶煞之主,主世之祸劫。 手下不仅有六十甲子值年太岁,幽冥凶神、巡游恶神,十有八九都归若其统领。 或许不能给你什么好处,但必然能让你倒霉。 即便是祁利失鬼王这等存在,也难逃劫祸之运。 这种存在谁能不怕? 祁利失王指着七彩莲池中,到了江舟手中的纯阳宝剑道:“若是所料不差,此剑乃是木公金母纯阳宝炁、辛金真炁所化,必是传闻之中木公那一具化身成道之宝,” “我等以那具化身气运作赌,此剑牵系其大道成败,若是落入我等之手,炼化本源,此化身大道自然难成,” “但此时剑已失手,正说明此化身气数未断,” “本王可算是胜了一局吧?”
原来,方才刘正前去抢夺那纯阳宝剑,却是出自千运万劫宝局中的一个赌局。 这些鬼怪邪魔,连木公化身成道气运都敢截取,堪称胆大包天,毫无顾忌。 祁利失王之言,令在场“众人”都暂时忘却了莲池中的激斗之景,纷纷激动起来。 概因在场之“人”,大都在此局中下了注。 不管是胜是败,都是足以令人失态的。 那黑金楼宇中,传出幽幽之声:“刘正何在?”
一道人影啪的一声砸落场中。 正是先前从江舟手中逃出的刘正。 也不知是被哪个扔了出来。 砸落地上,却是不敢起身,只是趴伏在地,瑟瑟发抖。 “神君饶命!”
那幽幽之声道:“刘正,本神君念在故人之面,救汝活命,为汝复本还神,你却是如此回报本神君?”
“神君饶命!神君饶命!”
刘正不敢有半句辩驳,只是不断地重复着一句话。 “哼。”
那黑影仿佛失去了耐心,轻哼一声,眼看刘正便要遭不测。 “且慢!”
“神君容禀!”
忽闻一声急呼。 一个娇小的人影从“人群”中钻出,跪伏在地。 却是与刘正一起,曾于江舟手中逃得一命,却也用化血神刀伤了江舟的太玄女颛和。 那黑金楼宇中,却是黑炁涌动。 如同铺天魔爪一般朝刘正盖压而来。 周近之“人”,都吓得纷纷退让,不敢让那黑炁沾上分毫。 显然,那太岁神君并不打算纷她机会。 “嘻嘻……” 忽闻一声娇笑。 那身披七彩天衣的绝色美人凭空出现在二人身前,一条七彩帛带飘扬,黑炁滚滚,却停在几人数丈开外,难以进得分毫。 “哼。”
“瞿妙音,你欲拦阻本神君?”
“莫不是自恃天王撑腰,本神君奈你不得?”
那绝色美人笑道:“神君言重了,妙音岂敢?”
“只是此二人毕竟是转轮王座下差遣,虽是冒犯了神君,但也总要给转轮王一些颜面,” “哪怕神君要问罪,不妨先听听她说些什么,再作定夺也不迟啊,省得将来转轮王心中不快。”
“哼。”
那太岁神君轻哼了一声。 虽未置可否,但那滚滚黑炁却已稍退。 显然是“转轮王”三字亦令它忌惮。 绝色美人轻笑一声,美目流转,回望颛和:“现在,你可以说了。”
“可要珍惜机会,太岁神君恩典,可不是一般人能受的。”
平日里高傲无比的太玄女瑞和,此时卑微如蚁,惶恐叩首道:“谢妙音天女!谢神君!”
也不敢耽搁,疾声道:“小人等受转轮王之命,往来阴阳,曾得过些机缘,听得些秘闻,据小人探察所知,木公金母化身成道之宝,实乃一分为二。”
“有此阳炁辛金之剑,尚有一把阴炁青木之剑,那化身欲成大道,此二剑缺一不可,” “如今纯阳宝剑虽未夺回,但纯阴宝剑却已在手,阴阳两剑不全,那化身如何成道?”
“此局神君并未输啊!”
“哦?”
黑金楼宇中传出一声诧异。 瑞和连忙朝刘正连打眼色。 那刘正看到希望,连忙将先前夺来的袖里青蛇取出,捧在手里:“神君!纯阴宝剑在此,请神君饶命!”
只见七彩之影微闪,他手里宝剑已到了绝色天女之手。 取在手中,端佯了一阵,便见其面现讶色:“果真是阴炁青木之宝。”
“请神君过目。”
滚滚黑炁之中,探出一缕,卷起宝剑,飞入楼宇之中。 片刻后,便听一声大笑:“哈哈哈哈!”
“好!”
流光飞出,那宝剑又落于祁利失王,与在场“众人”之前。 “祁利失,你好好看看,此局孰胜孰负?”
那太岁神君毫不遮掩欢欣乐祸之意。 祁利失王只看了一眼那把剑,神色便顿时黑沉欲滴。 “哈哈哈哈……” 太岁神君大笑道:“老佛,胜负已分,该分账了吧?”
“人群”之中,有一个头戴铁冠,两根圆翅晃荡,身穿此紫袍服,鬼头鬼脑,怪模怪样的鬼物。 满脸激动地嘿嘿怪笑。 “哼!”
“不成器的东西!该死的蝼蚁!”
那祁利失王似乎输红了眼,一双血红鬼眼之中,怒火如若实质,不,是凝成实质。 两篷烈焰陡然暴射而出,向着一方袭卷而去。 那火势竟是丝毫不在七彩莲池中,江舟所御拿的南明离火之下。 惊得在场“众人”都是纷纷逃避。 显露出十几株莲花来。 那莲花长得妖艳无比,仔细一看,竟是长在一片血池之中。 那血池中,映照着累累白骨。 每一株莲花上,竟都立着一人。 其中几人,竟正是刚刚才在玛瑙河中遇了劫的素霓生几人。 祁利失王的火焰,正是袭向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