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的晌午了,坐在床上瞧了眼从窗户纸上洒进来的日光,她重新倒回还温着的被窝里,闭上眼试图衔接上昨夜与阿娘重逢的那个美梦。还未睡着,便听见外面响起人声,紧接着月牙走进来同她说槿妃娘娘过来了,及此,江江方才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起身梳洗。走出寝殿,槿妃已经等在内堂了,今儿的她又换回了一身素白,从头到脚,除了发髻上的朱雀钗坠着一点宝石的殷红之外,再无其他多余的颜色。两个人相互见过礼后,坐在院子正中央的条几旁喝茶晒太阳,日头从梧桐树丫里洒下来,光影有一道没一道的落在两人身上。寒暄的话甫一说完,槿妃转头看向江江,湿漉漉的眼眸在日头的照耀下泛出粼粼波光,她问,“东辑事厂的欢喜大人最喜欢吃什么?”
听见这一句,江江没有立刻回答,她回望方才问话的人,面上的表情有疑惑,亦有几分因心底猜测而生的担忧。看出了她的顾虑,槿妃别开目光,小声的解释道,“妹妹千万别多虑,我只是……只是好奇那样一个人,他的喜好是否和我们一样……”若说方才只是疑惑和顾虑,那么在槿妃说出“那样一个人”这几个字时,还多出来了几分生气。“那样一个人是哪样一个人?”
江江代表礼貌的笑容从唇角边缓缓收敛,就连语气也生硬了许多。“那样”这两个含有特殊意义的字眼指代的是什么?是身体缺了个玩意儿的太监,还是旁人眼中玩弄权术杀人不眨眼的大奸臣?自幼的相处让江江在看待欢喜的时候带了不一样的情分,她不允许自己拿异样的眼光去瞧那个唤她阿姐的人,也排斥别人拿异样的眼光去看他。哪怕这个人曾在紧急关头帮助过自个儿,亦是不行的。觉出江江的认真,槿妃愣住,好半天之后她才坐直身子手忙脚乱的解释,“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要知道他喜欢吃什么,我……我想……做给他吃。”
短短一句话,槿妃说的结结巴巴磕磕绊绊,不过倒也不影响其中所要表达的意思。江江垂下脑袋,静静瞧着条几上放置的茶盏,橙黄色的汤汁表面浮着几许白色的茶沫。“槿妃娘娘,”她放缓语气,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先是送欢喜好不容易求来的平安符,而今又念叨着他喜欢吃的东西,如此行事究竟是为了什么?难不成……”后面的话江江没有说出口,但显然,槿妃已经明白了,她转身面对阳光直射的方向,轻轻地,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宋嫔娘娘,在这个世界上可还有你最挂念的人?”
听见对方的问话,江江默不作声,脑海中却不可抑制的想起了远在曲池的祖母。良久未听见回答,槿妃转过头来望着她低垂的侧脸,“一定有的吧,娘娘的阿弟欢喜大人对于我来说便是最挂念的人,和宋嫔心中所挂别无二致。”
她的话模棱两可,江江一时辨不出其中的意思,她端起面前的茶盏浅浅抿了一口,微微张嘴想说些什么,片刻后又将那些个卡在喉咙里的话全都咽回了肚子里。她向来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只是事涉欢喜方才忍不住多问了几句,槿妃若想告知,早就顺着她递过去的话弦儿娓娓道来了,而今既没直言,那便是不想说了。“姑娘,姑娘……”远处突然传来苏嫲焦急地声音,听见这个称呼,江江猛地站起身子,她瞧着从院门口踉踉跄跄跑来的素袍老者,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姑娘这个称呼是从前在曲池时常被人唤的,入宫以后苏嫲大多时候都同旁人一样唤她娘娘,而像现在这样慌张的唤她姑娘的次数少之又少。“不好了,姑娘,瑜哥儿……哥儿……”“小鱼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