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穿着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衣,万千青丝挽进一根碧色玉簪里。“大人,你……你这是?”
春朝震惊又迷茫,他下意识伸手去扶跪着的人,却被对方无声推开。清清瘦瘦的少年人,挺直脊背端端正正的跪在地上,抬眼望向中年妇人身后头戴斗笠的姑娘,含笑轻声道——“姑娘的礼,霁月纵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受。”
江江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伸手摘掉头顶斗笠,“城门守卫连句盘问都没有便放行,我以为我就要藏不住了,直到在朱雀长街上与春朝以看似偶然的方式相遇,我才明白,原来我早就藏不住了,或许……”她顿了顿,目不转睛的盯着几步之外的人,“霁月公子远比我想象中还要早知道我的行踪,对吗?”
白衣少年微垂眼睑,不置可否。沉默片刻后,江江继而问,“是那个人让你来的?”
听见那个人这三个字,周大娘一瞬联想到了强占江江的坏蛋,她几乎来不及思考,立马直起身子张开双臂,将江江护在身后。瞳仁里映入妇人这一举动,周霁月眉眼愈发温和,原以为是很确定的答案,可他却摇了摇头,否认了江江的问话。“并非那个人授意,而是,”他的目光越过妇人肩头,柔柔的落在江江身上,“霁月自个儿想来问问姑娘,在外头的这段日子过得好不好?”
闻言,江江睁大眼睛,惊讶的看着说话的人。若这样的问候源自与她有些情分的周九卿,倒也想得通,可偏偏问出这话的,是与她向来没什么交集的周霁月。就在这时,外头突然传来很多脚步声,声音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院门外。愣在旁侧的春朝听见响动,探头向外望了一眼,而这一眼教他登时大惊失色,“不好了大人,城门史率人将小院围了,像是来者不善。”
跪在地上的少年仿若未闻,只固执的追问,“姑娘,外头的日子究竟好不好?”
周霁月声音落下的同时,停在院外的一双双脚步渐次踏入院内,士兵脚上的皮靴触及甬道上铺陈的青石板,发出一声又一声沉闷的钝响。江江收起惊讶,平静的问,“答案重要吗?”
“重要。”
“若我说,外头的日子逍遥痛快呢?”
“那么,”周霁月缓缓勾起唇角,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眯成月牙状,“就算拼个尸横遍野血流成河,霁月也会护送姑娘离开京都。”
“你……”江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这一句远比上一句问候更教她茫然。两人说话的间隙,城门史与其率领的士兵已将他们团团围住,春朝见势不对,本能的靠近母亲。大煜掌司都城门禁的城门史大人不过二十五六的年纪,是数月前新提拔上来的官,他走近后,先是快速扫了一眼场上的人,尔后朝周霁月躬身行礼,“公子,属下来请贵人。”
听见声音,周霁月收起挂在嘴角的笑容,缓缓起身,转头看向来人,“今日,城门史大人恐怕要白跑一趟了?”
“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要违逆圣意?”
“是。”
抗旨是杀头的大罪,可周霁月却毫不避讳的坦然承认。他面朝突然闯入的士兵,负手长身而立,风自外间来,撩动他垂在脚下的白袍,年轻轻的儿郎眼风一扫,浑身上下无一处不透露着震慑人心的凛冽之势。江江微微仰着头,盈盈眸光轻轻落在少年瘦弱的背影,这一刻,她竟莫名生出刀光剑影里他与她并肩而立的错觉。可为什么……他会与她并肩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