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稷也知对苌离要适可而止,虽然她生气的时候也很可爱,可现在的样子明显更可爱,随手把手巾抛给肃庸,对他道:“接着说。”
肃庸接下手巾的同时,也没耽误他说话,“据箫相府放出的消息是突发恶疾暴毙而亡。”
李稷轻蔑一笑道:“杨氏已死,这御史台参萧相的奏折可算是白写了。这个萧兆泰还真没让朕失望,探子又是如何说的?”
“陛下果真神机妙算,杨氏的确是在萧相逼迫下服毒自尽的。”肃庸道。
李稷放松了一下身体,道:“既然萧相打算逼死一个女人来保全自身,这丧仪必不会简单草率,出殡当日弘农杨氏也定会派人来。好好安排一下,趁着那日把萧相做的那些丑事全给抖落出来,兰陵萧氏也会为萧相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的。”
这一次,苌离是真正被李稷的大手笔震撼到了。本以为他只打算用萧相扒灰的丑闻换掉一个参政知事,而李稷实际是用丑闻直接毁了兰陵萧氏。
虽然五姓七望平日里被视为一体,可一旦哪家出了这样的事,其他各家只会尽快与这家划清界限,绝不会出手相助。
与此同时,已经被拖下水的弘农杨氏自不必说,其他被五姓七望压着的世家必定会不遗余力地把兰陵萧氏拉下一等世家的行列,起码几十年内甚至是永远,兰陵萧氏都无翻身的可能。
最让苌离觉得心惊的是,这样多少人梦寐以求而不能之事,李稷就这样闲庭信步般地做到了。最可怕的是从头至尾李稷的手都是干干净净的,就算他的手段上不得台面,可归根结底那些污糟事没有一件是他做的。
看到苌离的恍惚,李稷便知她心中所想,又把肃庸打发出去了,等到苌离回过神来后,才开口道:“你觉得我很可怕,是吗?”
其实李稷早就开始后悔当初让苌离去除掉崔氏了。别说她这种根本无心婚嫁之人,就算是对自己已有绮念之人,在知道自己对未婚妻子痛下杀手之后,谁还会对自己有想法?更别提被自己指派去杀崔氏的她?
然而苌离回答,却让李稷颇为意外。“普通人如此那的确可怕。可您不是普通人,身为一国之君,您必须如此,也只能如此。更何况您一早就被立为太子,于此事上您从来没有旁的选择。”
“你能明白就好。”李稷笑得很是欣慰,目光停留在苌离身上许久。还好你都明白,可正因为你都明白,所以你现在还是做臣子的好。如今让你入宫,无论你心里如何想,你都会忍下所有的委屈。若真如此的话,你只会离我越来越远,再无回旋余地。
在两人又批了三五份奏折后,肃庸再次出现,“陛下,执失都承旨来了。”
李稷道:“让他进来。”
苌离立刻放下笔,道:“既然如此,那臣就告退了。”
“本就是你们枢密院的活儿,你这是要躲懒?”李稷笑道。
不论自己是否留下,让执失善光看见自己呆在李稷身边都不好,所以此时苌离已经起身站着了。
“臣不敢。”与此同时苌离也明白过来,这一次的朝堂风云自己不会再是一个看客了。
当执失善光发现苌离在此的时候颇为意外,但圣人急召必然有要紧的事情,没工夫计较这个。
“臣枢密院都承旨,执失善光参见陛下。”
“平身。”
李稷直接让苌离把方长的那张名单拿给执失善光。
执失善光快速扫了一遍后,道:“请陛下明示。”
“平康坊内伊人居疑为东越细作据点,这是部分细作名单,好好查查他们布下的这张网到底有多大。”李稷道:“无论牵扯到何人,都要查得水落石出。”
方才看到名单之时,执失善光就已明了这回的事情定然不小,如今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此事。“臣谨遵诏令。”
李稷又看向苌离,道:“苌离。”
“臣在。”
“这一次你就跟在都承旨身边,好好长些见识。”
“是。”苌离答得干脆利索。
“朕与执失还有话说,你先出去吧。”李稷道。
“臣告退。”又对执失善光行过一礼后,苌离就退出了紫宸殿。
等到苌离完全退出后,执失善光才再次开口道:“陛下是否另有吩咐?”
李稷淡淡一笑道:“执失到底是跟随朕多年了。”
“请陛下吩咐便是。”八壹中文網
“执失可知此次朕为何让苌离跟着你?”李稷反问道。
“臣愚钝,请陛下明示。”
李稷道:“这次的消息是她弄来的。”
“她……有这本事?!”
“不仅如此,还可谓是虎口夺食从二哥那里弄来的。”李稷道。
“这丫头她可真是活腻了啊。”执失善光感慨一番的同时,又说:“既然如此,臣恳请陛下不要让苌离参与此事。”
“执失,你对你这名属下到底还是不甚了。”李稷道:“你仔细想想,迄今为止她做过的所有事情,表面看来似乎是冲动之举,可细究下来,她哪一次冲动不是算好了的?除了把所谓礼法踩在脚下以外,她哪一件事没办明白?”
对于执失善光来说,虽然事情都知道,可他从未仔细想过。今日经圣人这么一提醒,苌离的确一直都是如此行事的。这丫头能得圣人赏识也是应该,办事素来靠谱是一回事,而且行事作风还很对圣人的脾气。
“如此说来,陛下此次对她的安排另有深意?”
“不错,朕想看看她这把刀到底有多快。”李稷道:“此番彻查东越细作,查到的所有事情都尽数让她知道,她若从头看到尾做看客,你便让她看着;若她主动请缨,无论何事你一律允之。”
只听圣人语气,执失善光便知此事没有他推脱的余地。不过转念一想,那丫头片子其实一直都很有分寸。
“臣明白。”
“朕不耽误你了,抓紧时间去办差吧。”
虽然平日里李稷的玩笑话从来没少说,可有些事他却从不开玩笑。
夜幕将至之时,肃庸就带着苌离三年的俸禄上门了。面对圣人心尖上的人,他将自己平日的圆滑发挥到了淋漓尽致。
在苌离要叩谢圣恩之后,肃庸连忙上前扶起她道:“苌大人,这是圣人从自己的私库所出,而且补给您的俸禄是按照正六品的朝职给的。”
“这是何故?”苌离问道。
肃庸陪着笑道:“您府上这几日不是在操办喜事嘛,想来要花钱的地方不少,所以圣人才如此吩咐的。”
不是不知道李稷一直盯着自己,可他怎么连这种芝麻大的事情都知道。但是面上,苌离还是需要维持表面的客套。
“请公公向圣人转达下官的谢意,待下官下次入宫时,再当面谢过陛下恩典。”
“请苌大人放心,奴婢一定转达。”肃庸笑道。
送走肃庸后,对于所有赏赐苌离是看都没看,便抓着楚焕教自己练箭去了。无论出于何种目的,自己离李稷都是越远越好,更别提被他亲授箭术这事。唯今之计躲是躲不过的,只有自己勤加练习,让他少教几回才是正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