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燕婉在苌离怀中哭哭啼啼地道:“姐姐,我有听你的话,对她从来都是能躲就躲的。我真的有听你的话。”
苌离轻轻拍抚着她的背脊道:“燕燕说的她可是韦贵妃?”
“自然是她。”
“旁人未必没有这个心,可如今后宫在她手里,无论如何她都难辞其咎。”苌离冷冷地道。
“姐姐还是不要为我惹麻烦了,我以后多加小心就是了。”沈燕婉眼泪汪汪地道。
“燕燕可是要在宫中呆一辈子的,你确定你是她的对手?”
“自然不是。”沈燕婉挂着泪痕跟苌离撒娇。“可不是有姐姐在嘛。”
“我身体不好,这你知道。”有些话,苌离终究还是说了出来。“倘若我护不了你一辈子呢?更不必说,如今还真没有我得罪不起的人。眼下先把你的身子养好才是要紧事。”
于是,孙永清与肃庸几乎是前后脚地进了沈燕婉的殿宇。
“孙太医,先看看那些香吧。”苌离指着存放香饵的罐子道。
“是。”孙永清不明就里,依言上前查看。
至于肃庸,在来的路上蔓菁已经同他通过气了,所以他一来便是向苌离请罪。“奴婢有负苌大人所托。”
没人看得出苌离此时的喜怒。“公公到底是御前的人,不可能所有事情都能面面俱到。”
这时孙永清已经看出了青麒髓的端倪。“回沈贵嫔,苌大人,此香中的确含有零陵香。”
苌离并不同他废话。“劳烦孙太医看看贵嫔是否安好,毕竟她用此香的时日也不短了。”
“是。”在沈燕婉的手腕上盖上一条丝帕后,孙永清便开始为她诊脉。“敢问贵嫔可有日日用此香?”
“并没有。而且夏日里天气炎热,屋内也就不焚香了。”沈燕婉道。
孙永清的神色明显缓和不少。“幸好发现的及时,这零陵香并未损伤根本。好好调养,贵嫔的身子定能恢复康健。”
“那就好,此事就有劳孙太医了。”苌离道。
‘’苌大人言重了,这是下官分内之事。”孙永清犹豫许久之后,终是说了出来。“贵嫔康健自然要紧,苌大人您自己的身子也要当心啊。下官知道您这些年不易,可今时不同往日,有些东西您能不用还是不用了吧。”
苌离瞟着他道:“圣人是从你这里知道的吧?”
孙永清直言不讳地道:“正是。请苌大人见谅,下官并非刻意探究您和叶先生的秘密,只是身为医者的好奇之心,才发现了其中关窍。”
“孙太医潜心研究医术,这是好事。你不必觉得抱歉。”苌离道:“就请孙太医下去开药吧,后面的事情就无需孙太医费心了。”
孙永清退下后,苌离又安顿沈燕婉睡下,才与肃庸说起今日之事。“肃公公觉得,此事应该如何处置?”
“您是未来的六宫之主,自然是您说了算。”肃庸是真的心里没底,这苌祖宗虽然好说话,可她一旦心狠手辣起来,那是圣人都要忌惮的。
“肃公公这话就是说笑了,现在没有外人,咱们还是敞开天窗说亮话吧。圣人诏令未下,公公这句后宫之主我实在承受不起。所以,公公还是慎言得好。”
肃庸硬着头皮应了句。“奴婢记下了。”
“出了这样的事情,彻查是免不了的。如今执掌后宫的是贵妃娘娘,按说此事应由她负责,可事情就是在她手上出的,再由她彻查此事就不合适了吧?”
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肃庸反驳不得什么。“您说的是。”
“那就请公公跑一趟紫宸殿,把事情同圣人说清楚,再把我方才的意思带到就是。”苌离道。
“奴婢这就去,请苌大人在此稍等片刻。”肃庸躬身一礼后,立刻返回紫宸殿。虽然面上是一脸郑重,可肃庸的内心却是大大松了口气,不管此事是谁做的,都是解了圣人的燃眉之急,无论如何这苌祖宗今日是不可能出宫去了。
很快肃庸传诏六宫,圣人让所有妃嫔到沈贵嫔处恭候圣驾。
“就这些?”苌离觉得匪夷所思,李稷这是唱得哪出?以他的脾气他怎么可能会容忍这种事情。
“是,就这些。”肃庸肯定了苌离听到的内容。
“既然圣人要在此召见后妃,那我该避嫌才是。”苌离作势就要离开。
“苌大人留步,圣人特意交代了,您也要在此等他。”肃庸赶忙上前拦住。
一句为何还未问出口,外面就传来。“圣人到。”
因为是在人前,所以苌离按照君臣礼数随众人行礼。
不过李稷进来第一件事就是径直走到她面前,一把将她从地上拉起。“这地方没人敢说你不守规矩,起来吧。”
“谢陛下。”苌离还是保持着恭敬。“臣已经请孙太医来瞧过了,沈贵嫔的身体并无大碍。陛下可要去看看沈贵嫔?”
李稷道:“她什么性子你还不清楚?我只负责主持公道,安慰人的事还是你来吧。”然后不由分说就打发苌离去了沈燕婉的寝殿。
看见这一幕,沈燕婉抿嘴偷笑。“果然还是圣人对姐姐有法子。”
苌离无奈。“这不知道的还得以为我才是你夫君呢。”
“可是圣人也没说错啊,姐姐的安慰更管用。”
陪着沈燕婉说了会儿话后,就有人来请苌离去正殿了。
苌离才一只脚踏入殿内,一屋子的莺莺燕燕全部都看向了她。这一刻,她只想转身回去。
坐于殿中的李稷已然察觉到了她的意图。“绾绾,来。”
这一声呼唤,震惊了所有人。因为除了苌离本人以外,再无几个人听过圣人这般说话。
如此情形之下,苌离根本没有退路,只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向李稷。行至他面前时,不待苌离按行礼,她就已经被李稷按在了他左手边的位置坐下。
韦姈月看着这一幕,指甲深深扣进了自己掌心,这是本应是属于自己的位置。
此举的意思已是昭然若揭了。
看见韦姈月的脸色,杨妃心情瞬时大好,起身对上座两人盈盈一礼后,朗声道:“陛下今日召众人来此,定然是要紧的事情。除了沈贵嫔,人都到齐了,请陛下训话。”
收到圣人的眼色后,肃庸便对众人说起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趁着这功夫,苌离压低声音不高兴地嘀咕道:“十郎把我抓来干嘛?”
“给你个替人出头的机会,不想要?”李稷笑道。
“不想。反正此事肃庸就能办明白。”
“难得可以明目张胆的欺负人,真不想要?”李稷已经开始哄骗了。
“欺负女人没意思。”
“你在外欺负男人的时候,我也没拦着你啊。”
已经有不少人注意到了圣人与苌离的窃窃私语,虽然苌离还是一脸正色,可看圣人神情就知道这分明是在打情骂俏。
这一幕落在众妃嫔眼中可谓是百感交集,这世上有名无实的皇后多的是,可有实无名的皇后,也就眼前这位了。
肃庸的讲述已经到了尾声,期间苌离一直没忘观察韦姈月。看来她早有安排,根本就不怕彻查,否则就无法解释她的此时的淡定从容,毕竟此事无论查到何人头上,她御下无方的罪过是跑不了的。
肃庸话音刚落,杨妃已经起身请罪了。“没想到尚食局居然会出这种事情,妾协理六宫,确有失察之责,请陛下降罪。”
李稷对此不置可否,他看向了韦姈月。
韦姈月极是从容淡定地迎上李稷的目光,温婉一笑道:“陛下,妾宫中也用的是此香,而且其中含有零陵香一事,妾自己也是知道的。”
果然是有备而来,苌离淡淡一笑,便打算好好看戏。
韦姈月期期艾艾地道:“妾生育皇长子时并不顺利,此事陛下是知道的。太医那时就说,妾产后虚亏总要花些功夫才能补回来,期间不宜有孕,故而妾才用了此香。当然妾如今不用了,当时妾让人制了不少,妾私心揣度沈贵嫔处的香就是那批剩下的。去年至今尚食局换了好几位掌事,至于东西如何到了沈贵嫔处,妾实在不知,还请陛下彻查,以安沈贵嫔之心。”
后面的事情无需再查了,苌离已经可以预见事情是如何发生的了。沈燕婉是宠妃,她又素性爱香。而尚食局换了人,如此有心也好无意也罢,那些献媚邀功之人为了讨好宠妃,东西就这样到了沈贵嫔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