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是自己不想再为他争取些什么，而是苌离知道这已是自己所能做到的极限。被人这般算计过后，李稷没直接拿旁人开刀泄愤就算是顾忌自己了。“十郎可要说话算数。”
李稷上前拥住苌离，道：“无论我背地如何，可答应你的事情，我从未食言过。”
苌离乖顺地靠在李稷怀中。“我知道，十郎从来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不过就是愿意对我好脾气而已。今日是我任性，惹十郎不快了。”
“绾绾偶尔任性一回也无妨。更何况于此事上我倒宁愿你这般任性，不然以你看破不说破的性子，此事就成了你我之间的心结，如此说开了反倒是好事。”蹙眉看着一脸病容的绾绾。“你一直与人为善，这我知道。就比对阿渃、成钰，就连得罪过你的贵妃都是如此。所以到了王澄那里，你岂会例外？”
伸手环住李稷的腰后，苌离才道：“我知道十郎此次为何这般大动肝火。既然十郎都已经撒过气了，那就不要再计较此事了，少死几个人，就当是十郎为我积福吧。”
“你当真知道？”李稷挑眉问道。
“为了琅琊王氏，他把我也算计了进去。”
“原来你看出来了。”
“怎会看不出来，我早同他说过，我不会涉足十郎与他们五姓七望之间的较量。他虽然早已预见到了结局，可他到底还有父母家人，他怎会做见死不救呢？他很清楚，能让十郎手下留情的只有我。他更知道，只有他死了我才会下场参与这场争斗，帮他保全家人。”苌离道。
“被人这般算计了，你不生气吗？”李冷着脸问道。
“就算是我也有牵挂之人，更何况是他？他已经做了他能做的最好选择，我何必去苛责他？”
李稷叹了口气道：“多少人说你心狠手辣，他们哪里知道我的绾绾才是真正的纯良之人。”
“就让旁人以为我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好了，省得他们想要成日里要同我过不去，然后还要麻烦十郎为我出头。十郎日理万机，有点儿闲工夫跟我作妖寻开心不好吗？只要十郎觉得我是个披着狼皮的小兔子就行了。”
“难得你这张鸭子嘴说句中听的。”李稷总算是露了个笑脸。“不过你方才的话不对，兔子是急了才咬人呢，你可是动不动就冲我呲牙亮爪子的猫。”
“十郎说什么就是什么吧。”苌离嘟囔道。
李稷再度含笑捧起苌离的小脸，一脸迟疑地道：“让我看看你的猫爪是不是真的收回去了，若是没有我就接着哄。不然你一会儿又要狠狠挠我一下，我可受不住。”
“我可不是十郎，知道何为适可而止。”苌离在努力挣脱李稷的魔爪。
“我不信，你要亲我一下，我才信。”
眼见自己挣脱不得，苌离便踮起脚蜻蜓点水般地在李稷唇上一吻，然后就是意料之中的被狠狠占了便宜。
之后李稷并没有如约放开苌离，还是把她搂在怀中，义正言辞地道：“不地道的事情是我做的，可有些事情我得跟绾绾说清楚。”
“什么？”
“我之所以对王澄那般气急败坏，并非是因为他算计了你。真正说起来，我算计你的次数比他多多了，我不是那种宽以待己，严以律人之人。”李稷道。
“那十郎是为何？”
“为着你受不得刺激的病体，我这个暴脾气在你面前都不敢轻易发火。他可倒好，一心赴死的时候他可曾顾忌你半分？那么多医书他都看到狗肚子里去了？！还是说他这是打算先下去等你的？！”
眼见着李稷的火气又上来了，苌离忙安抚道：“不是说不轻易发火嘛，十郎怎么又发火了呢？”
“所以是不是我对绾绾最好？”李稷瞬间变脸，一副求表扬的样子。
苌离忍俊不禁道：“是，十郎对我最好。就凭这一点，我阿耶也得忍了你这个混世王魔把我弄走。”
当肃庸等人返回之时不惊讶然，原以为圣人大动肝火的事情居然这么过去了。到晚膳时，二人果然和好如初，众人看在眼中皆道是床头吵架床尾和果然没错。
因着病中胃口不好，所以晚膳时，李稷可是没少花功夫哄着苌离多吃两口，可惜最后也只是让她多喝了半碗雉羹而已。“好不容易给你养了二两肉出来，你这一病又没了。”
“我是硌着你了？”苌离横了李稷一眼。
“那当然没有。”李稷唱作俱佳地道：“我好吃好喝的养着你，你就是不长肉。且不说每日为你用尽心思的厨子，还有那些被你吃掉的飞禽走兽。你男人我日日操劳弄点儿银钱养你不容易，你能不能心疼心疼我？”
“十郎不是入赘了吗？”
“我后来一想这事不对，虽然宅子在你名下，可多半地方是我让人建的，你的俸禄是我发的，你如今的吃穿用度都是从宫里走的，这怎么能算我入赘了呢？”李稷状似困惑地道：“你好像还是应该听我的才对。”
苌离已经不想搭理这人了，论起缠人的功夫上，李稷跟周承钰真是如出一辙，真不愧是表兄弟。
一口气喝完剩下的半碗雉羹后，苌离道：“我这一病定然耽误了十郎处理政务，现在时辰还早，十郎去看奏折吧。我也要有事要忙。”
李稷边净手边道：“绾绾可是要伪造一封王澄的遗书？”
“十郎既然知道，又何必一问呢？”
“就是感慨一下，你总算用这等好本事干点儿正事，而不是用来骗人钱财了。”李稷调笑道。
“我回房干正事了，十郎别来烦我。”扔下这一句后，苌离便起身离开了。
回房的路上，苌离吩咐桑梓。“去给我找一卷往《生咒来》。”
“娘子不是从不信这些东西吗？”桑梓很是诧异。
“我是不信，可你不是也说心意尽到就好了吗？”
“奴婢明白了。”
桑梓立刻去找《往生咒》，苌离则一人回了闺房。
王澄的手书已经送了来，苌离并不急于开始模仿他的笔迹。而是趁着此时无人，写下了几封书信，都是给上次听从自己召唤的几位西夏戍边将领，仔细用蜡封好后安排长生门的人去送，这意思就不言而喻了。
此时桑梓终于找了一卷往生咒来，苌离这才开始模仿王澄的字体抄写《往生咒》。
“您这是何必呢？”桑梓是真的不懂了。
苌离手下不停地道：“当年他帮我抄过《孝经》，如今我用《往生咒》还他。”
闻言，桑梓只是沉默为苌离继续研磨。
《往生咒》极简短，所以戌时刚过，苌离就已抄出许多。鉴于李稷差不多该回来了，苌离便道：“把这些都收下去吧，明日圣人走后，我自己烧给他就是。”
“奴婢明白。”
桑梓动作麻利地收拾完桌面后，李稷果然就出现了。
这一夜二人仿佛从未发生过龃龉，依然是相拥而眠地过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