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也知此时不逃便再无机会了。于是,顷刻之间紫宸殿内只留下帝后二人。
“你每日跟我一同用膳,你都不觉得咸,我怎么会觉得咸?”李稷大喇喇地道。
苌离眯起眼睛。“既然十郎不是盐吃多,那就是近来诸事顺遂,让你觉得生活无趣,想要找些乐子是吧?”
“别瞎说,有你在,我怎么可能会觉得无趣。”李稷以手支颐,神情自若。
“十郎都如此说,那我就不必客气了。一定让十郎的日子过得多姿多彩,有滋有味。”
“所以你就张罗给我塞女人是吧?”
“那是自然,不然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十郎能好好过安生日子?”
看着苌离的神情,李稷显然没有方才那般满不在乎了。“看你这话说的,此事的办法多得很,何必用这招呢,是吧?”
“李十郎!”苌离终于开始发火了。“想找乐子你大可直说,我一定让你乐不思蜀!”
“你这是让我乐不思蜀吗?!你这是让我沉迷美色,有损我身体康健不说,还让我耽于国事!”李稷知道这婆娘若是来了脾气,那自己再随心所欲就要付出代价了,所以他已然没了方才的淡定。
“你身体好不好,我最清楚不过,十郎这就是杞人忧天了。至于耽误国事,那更是无从说起。十郎放心,从今日起你只管寻欢作乐,夜夜笙歌,国事有我看着,定然出不了什么乱子。若是哪日你觉得腻味了,我再给你想个新花样,包你满意。”
夫妻多年,李稷知道若是这婆娘想出来的新花样,自己还真不一定能招架得住。“这个就大可不必了。你知道的,女人多了我嫌烦。”
“你若是觉得旁人烦了,那我就消停了。如此甚好。”不再理会李稷,苌离扬声道:“桑梓,传我的意思,让各家举荐贤良淑德的适龄女子入宫。”
这婆娘居然来真的?!李稷的眼睛都直了。
见门外无人应声,苌离催促道:“快去!”
桑梓知道躲不过去了,便硬着头皮道:“是,奴婢这就去。”
“不许去!给朕回来!”
任谁都听得出,圣人彻底不淡定了。
正在桑梓犹豫之际,苌离的声音再度响起。“你不去,我就找不到人做此事了是吗?”
桑梓无奈,只得转身离去。
殿内,苌离一脸正色道:“陛下,看顾后宫是妾职责所在,您拦着妾做好分内之事是何意?”
“你……你……”李稷觉得自己骂人的词还是学得太少。“你敢给老子塞女人,老子就不回来了!”
“你爱回来不回来。”苌离说完,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李稷的怒吼。“你这婆娘给老子等着!”
紫宸殿内激烈战况裴宥自然不知,不过这一声怒吼他倒是听得一清二楚,之后就强忍住面上笑意。当初阿渃说这二人能闹到鸡飞狗跳,曾几何时他还不信,现下他是不得不信了,这二位才是真的活宝儿。
谁都清楚,事情不会就这样结束。
一个时辰后,有寺人前往裴府传圣人诏令,说是那几位美人并非是赏给裴宥的,而是交由他犒赏军中将士的,毕竟军中尚未娶妻之人不少,这几位从前都在宫中,礼仪进退断不会出纰漏,可于相夫教子,掌事理家上到底是差了些。所以还要劳烦裴夫人好好教导了,再安排嫁人。
阿渃是聪明人,自然知晓这其中深意。从前学的是如何做婢妾,如今要学如何做主母了。既然人已经打发出去,那自己好好教导就是,到底她们也是身不由己之人,没必要为难她们,为人妻子到底是好过为人妾室的。
在宫中跪了一个多时辰的裴宥还是未能得进家门。从宫中回来后,迎接他的依然是阿渃的怒火。
“几位美人是圣人犒赏军中将士的,你回来也不说清楚,你是何居心?!”
因为知道阿渃是在为圣人挽尊,所以裴宥很是自觉,直接去叔父家借住了。
裴相在仔细打量过侄儿之后,就语重心长地道:“安心住下就是,你媳妇的靠山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多谢叔父。”裴宥深施一礼,聊表谢意。
与裴宥同辈的堂兄弟们挨个过来,明里暗里地向他表示安慰。此时的裴宥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全然一副听不懂的样子。
苌离知道李稷今日决计不会同自己一道用晚膳,所幸就没有等他。可眼见时辰不早,却不见李弘的人影。“让人去看看,弘儿为何还没回来?”
采葛知道此事终究瞒不住,更何况圣人就是要让皇后知道的,于是硬着头皮道:“回夫人,圣人今日亲自接了太子下学,然……然后带着太子去了旧邸,还说……说……”
“他说什么?”谁都看得出苌离俨然有七窍生烟之势。
“圣人说,您要是不去接他,他就不回来了。”
“好!有本事他就别回来!”这一次苌离真的是怒了。
看着怒不可遏的苌离,就连一向最是沉稳的采葛也实在忍不住吐槽了。“圣人,就您干的这事,说出去都没人信。”
一夜过去,李稷是真打算上演一出离家出走的戏码。
次日就是正常上早朝的日子,李稷直接不见人影,让肃庸去宣布他龙体欠安,停朝一日。
消息传来的时候,一只羊脂玉簪直接被苌离扼断在手里,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被李稷气到如此地步。“我到底何德何能嫁了他这么个玩意!”
周围的人不仅连大气都不敢喘,更是很自觉地集体装聋作哑。不过桑梓还是偷偷看了苌离一眼:夫人,这话你怕是憋了许多年吧?
好在李稷还知道太子的学业不可耽误,虽然带着儿子离家出走,但特命几位太傅去旧邸给太子授课。
李稷唯一做的一件人事,也不能抵消苌离的怒火。“桑梓,你去一趟旧邸。”
“您……您吩咐就是。”只有桑梓自己知道,她此刻是怎样的欲哭无泪。
“素来都是妇人带着儿子回娘家,他这是哪出?那是他的娘家吗?!旧邸上至今写的还是妘府!既然他这么有出息,那别回我的地方!”苌离牙咬切齿地道:“原话告诉他,不得改动一个字。”
这样一番话的结果就是,李稷便铁了心要跟这婆娘斗到底。“肃庸,让人把门口的牌匾撤下,换成兴庆宫,从今日起这里是朕在长安城内的别宫。”
看着肃庸满头冷汗地躬身领命,桑梓同样是满头冷汗。
李稷看着她道:“你回去告诉那婆娘,现在这里是老子的地方,跟她没关系了!”
这一刻桑梓也想晕倒在地,如此她便能逃过一劫。
对于这件事情,苌离只是让人传话给李稷。“有本事,你这辈子都别回来!”
苌离一怒之下的结果就是,时隔多年之后,她再度主持朝议。少数大抵猜到真相的人,对此三缄其口,只当是圣人龙体欠安。
不过还是有上来火上浇油的,苌离把积蓄已久的怒火全部撒在了他们头上。“这么想见圣人就去兴庆宫见他!别再踏入这大明宫一步!”
几日过去,李稷俨然一副闭关修炼的架势,对朝政不闻不问,好在有苌离看着,到底是一切平稳。
李稷这样肆意妄为,终究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而让他付出代价之人,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虽然看起来那也不算什么代价,可只有李稷自己清楚,他是怎样的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