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沈姒烟都病得昏昏沉沉。
到了第四天，总算有了精神。
用过早膳后，她让人去采买了药材回来。
自己调配安胎药。
姜洛尘只是冷眼看着，对她有求必应。
清隽疏朗的眉眼间，是一抹浓得化不开的痛意。
一道靛蓝色身影出现在他身边，低声道：“陛下为何不跟她解释清楚？”
姜洛尘淡淡扯了扯嘴角，没有开口。
他太了解姒儿了。
如果他就这么死了，她一定会记他一辈子。
那样太痛苦了。
所以哪怕是恨也好，只要能让她好好活下去。
怎么样都无所谓。
萧湛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只是见不得烟烟这么难过。
他的心意，几乎已经刻在了脸上。
姜洛尘敛眸道：“萧湛，朕把她交给你了，从今以后，你就代替朕……好好照顾她……”
萧湛拧眉，跪下道：“微臣不敢。”
姜洛尘却脸色平静地缓缓道：“朕最多只有半年的时间了。”
萧湛闻言，震惊抬头。
“陛下？”
“朕没有跟你开玩笑，姒儿就托付给你了，朕知道你对她的心意，至于孩子……”
他取出一包药粉，递给他：“在回去的途中，给她服下，这个孩子不能留。”
萧湛瞳孔紧缩，垂眸拒绝：“陛下，微臣不能这么做，娘娘她——”
不等他的话说完，姜洛尘就淡淡道：“留下这个孩子，就有可能要了她的命，这样你也不肯吗？”
萧湛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盯着他。
“陛下，怎么会这样？”
烟烟有多爱这个孩子，他们都看在眼里。
一但这个孩子没了……
他难以想象她会怎么样。
姜洛尘眸中翻腾着某种复杂情绪。
却终是闭了闭眼，将噬魂蛊的事情告诉了他。
“南燕朕留给她了，那个替身皇帝会帮她暂时打理好朝政……”
最后，他淡淡嘱咐道。
萧湛心中震撼，没想到陛下竟然会为她做到这一步。
“陛下难道没想过将事情全部告诉她？让她自己选择今后要走的路？”
姜洛尘缓缓摇头，目光清冷地看向远方。
“朕只想让她好好活着……”
痛苦一时，总比痛苦一辈子要好。
萧湛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接过了他手里的药包。
只要能让烟烟好好活下去，他做什么都愿意。
……
沈姒烟用了两日时间，将所有的药材都制成了药丸。
用瓷瓶分别装好。
事情做完，她出了房间。
并让萧湛陪着回了趟沈府，里面还有很多东西没有拿。
萧湛毫无怨言，亲自驾车送她回去。
沈府一切如常，还未被查封。
沈姒烟眸光闪了闪，亲自下了马车。
下人们见她回来，纷纷上前道：“大人，您怎么这么久才回来？是不是出去公干了？”
沈姒烟摇了摇头，吩咐道：“一会儿将所有人叫到正厅，我有事要说。”
“是，奴才这就去。”
其中一人机灵地赶紧跑去叫人。
沈姒烟回到房间，将自己的东西简单收拾一遍。
其实最重要的还是自己调配的那些药物，还有银针和银票。
收拾完后，交给萧湛，先放进马车里。
然后来到正厅，等着下人们到齐。
很快，所有人都到齐了。
她看了众人一眼，将自己想要遣散所有人的想法说了出来。
众人大吃一惊，纷纷跪下。
“大人，可是奴才们做错了什么？”
沈姒烟摇了摇头，温声道：“没有，是我想辞官回乡了。”
下人们面面相觑，皆有些不知所措。
大人年纪轻轻，怎么就想辞官了？
不过想归想，这些事情并不是他们能左右的。
沈姒烟取出卖身契，一一交还给他们。
“这些是你们当初签的身契，现在还给你们，也算是全了咱们主仆一场的情谊。”
众人捧着自己的卖身契，感动得热泪盈眶。
纷纷红着眼眶道：“大人，奴才们不走，奴才们要服侍您一辈子。”
大人对他们不薄，从未将他们当成过奴才。
而是像朋友那般相处。
可以说，在沈府的这段日子，是他们最像人的时候。
这样好的主子，他们心甘情愿一辈子跟着。
沈姒烟却淡淡摇头：“世上无不散之筵席，你们拿着身契和银两，各奔前程去吧。”
话说完，她便不在停留，起身出府。
正要上马车，就被人叫住了。
“沈清！你站住！”
福安公主貌若天仙的脸上满是怒容。
硬生生将这份美，打了折扣。
沈姒烟皱了皱眉，没有理睬她，而是直接上了马车。
一股无法控制的愤恨情绪，在福安公主心里翻腾。
她扑上去一把抓住了沈姒烟的衣摆边缘。
“沈清！你为什么要女扮男装戏弄本公主？”
沈姒烟嘲讽又淡漠地道：“微臣曾无数次拒绝，是公主锲而不舍来纠缠微臣的，现在怎么就成了微臣戏弄您了？”
一番话，说得福安公主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想起了自己为了得到沈清，做的种种丢脸的事情。
里子面子都没了。
“沈清，本宫要杀了你！”
电光火石间。
福安公主拔出了云鬓上的簪子，朝她狠狠刺了过去。
只可惜她遇上的是沈姒烟。
没等萧湛出手，沈姒烟就一脚踹了过去。
向来高高在上的福安公主，下一秒就狼狈趴在了地上。
剧烈疼痛，让她的脸近乎扭曲。
她不甘瞪着沈姒烟，眼中满是怒火。
沈姒烟居高临下，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想要杀我，公主回去多练个百八十年吧。”
丢下这句话，她头也不回地钻进了马车。
萧湛冷冷盯了她一眼，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随即扬鞭驱赶马儿，驾车离开。
福安公主吃了一嘴灰，狼狈得不行。
绿儿跑过来搀扶，却被她狠狠甩了一巴掌。
“贱人！”
绿儿捂着脸，敢怒不敢言。
……
在龙乾皇默许的情况下，众人顺利出了皇城。
朝渡口进发。
一路上，沈姒烟都格外沉默。
这次回去的，除了爹娘和她之外，还有萧湛和颜姨。
祁灵皇自从那天离开后。
就再也没有了消息。
颜姨本来是不想走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却改变了主意。
她透过车帘，看向窗外茫茫夜色。
脑海中闪过从前的一幕幕。
不禁深深叹了口气。
姜洛尘……
你要演戏，我就配合。
只是……
你千万要保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