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来鸿对去雁,宿鸟对鸣虫。三尺剑,六钧弓,岭北对江东。人间清暑殿,天上广寒宫。两岸晓烟杨柳绿,一园春雨杏花红……”
某个清晨,祁麟醒来,听到院里不知哪家的孩子正在郎朗诵读这一段话,她不知道这是什么,也不知道出处,只觉得有些动人,这话就好像在说风霜雨雪、花鸟鱼虫、万事万物之间都有某种关联。
往窗外看去,一片风暖气清的温柔景象,不知不觉已是四月了。
南方小城,一年到头花花草草挺多的,茶花开了,之后是海棠和杏花,接着梨花、桃花、樱花、辛夷花紧跟上,当油菜花谢了,李子花又开成了一片雪海。
在这样的四月里,想起那个下着倾盆大雨的寒冷夜晚,好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祁麟已经在余道宁家里住了一阵子了,跟余道宁住一屋,余妈妈给她铺了一张小床,把家里新弹的那床棉花被给她盖,还有晒得干干爽爽的荞麦枕头。
房子的事情还在僵持中,祁铭和祁斟父子俩已经翻窗户进去过了,收拾了些衣物日用品出来。要说他们硬是找人把木条拆了也不是不可以,但是祁铭和胡玉茹一商量,还是不想和万霞他们针尖对麦芒,把矛盾搞得太激化了,第一,这房子确实没有证件;第二,他们一家四口是明处,人家暗处是有人的,要是真对女儿儿子做出什么事情,后果没法想象,还是一步一步走程序,尝试沟通协调吧。
每天早上,余妈妈邓竞宏喜欢边打扫卫生边唱歌,她是单位的文艺积极分子,会唱歌,会跳舞,身段苗条,衣着时髦。
“阿姨,您嗓子可真好。”邓竞宏喜欢早上起来洗漱完毕后把家里地面拖一遍,祁麟边帮她挪动桌椅板凳,边由衷夸赞。
“他们说我妈妈唱歌像李谷一。”余道宁说。
“这么一说确实挺像的。”祁麟说。
“还给我妈妈起了绰号呢!”余道宁说。
“什么绰号?小李谷一吗?”祁麟笑道。
“是李谷二。”余道宁爸爸余文杰接茬。
邓竞宏白了丈夫一眼,转向祁麟:“是甜歌皇后啦!”
邓竞宏接着说:“你余叔叔唱歌也唱得好!像伍佰!我们也给他起了绰号呢!”
“什么绰号?”祁麟笑着说。
“二百五啊,只像一半嘛!”
大家都笑了起来。
祁斟住进了郑吴骁家里,每天跟郑吴骁一起上下学。只有一架自行车,但谁都不愿意坐后座,因为觉得坐后座这事儿……很娘。
于是决定轮着来。郑吴骁骑自行车是跟着他爸学的,同时就学会了扫堂腿,上车的时候是腿伸直了,扫一下跨过去,下车时候也是一条腿扫下来。
这天骑到学校了,下车的瞬间忘了后座有人,一条腿直直的扫过去,把后座的祁斟踹到了地上。
“你是故意的吧!”祁斟愤愤地从地上爬起来。
“哈哈哈哈……我真不是故意的!”郑吴骁大笑着说。
就因为这扫堂腿,郑吴骁小时候坐自行车后座,被他爸踹飞过好几次,没想到历史又重演。踹飞还算好的,有一次他腿卡在自行车里,他爸郑源心说啥东西卡住了,怎么蹬不动呢,于是站起来蹬……
“幸好我命大,不然我现在就能从包里摸出一个残疾人证给你瞧了。”郑吴骁说。
祁铭和胡玉茹住到了小舅舅家里,余道宁的爸爸余文杰,作为印刷厂分房委员会的副会长,在尽力帮忙沟通处理他们家房子的事情。
一天,陈冬冬给大家打电话,说梦露过来了,让大家都去他家一趟。
于是大家就过去了,梦露正哭得稀里哗啦,大骂沈东篱这个负心汉,“他说不戴套的!说怀上了就娶我!真怀上了,又催我去弄掉……医生说我身体不好,弄掉了以后可能就再也怀不上了……呜呜呜……我去找他妈妈了,他妈妈把我骂一顿,说我不要脸,勾引她儿子,扔给我500块钱让我自己找个小诊所去……我勾引她儿子?!我勾引她儿子??!!是她儿子整天跟个发情的公狗一样好不好啊!我算看明白了!沈东篱就是个孬种!软蛋!人渣!他妈那么骂我的时候他就在屋里呢!屁都不敢放一个!现在更是躲起来了……呜呜呜……”
大家隐隐有些吃惊,还以为这两人多半要结婚的。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啊?”祁麟小心翼翼地递给她一张面巾纸。
“我不知道……”梦露哭着说。
“你家里人知道了吗?”唐棠问道。
梦露苦笑了一下,指着自己小腿,“我这腿现在还在呢,我要跟他们说了,这腿,可能就被打折了。”
“没想到沈东篱这么混蛋。”祁斟说。
“看起来人模狗样的啊!”陈冬冬说。
“我觉得这事儿还是得跟你爸爸妈妈说一声吧……”余道宁说。
“不知道怎么说啊……”梦露无奈道。
“先不说别的,这孩子你自己想要还是不想要?”祁麟说。
“一头雾水,完全没想法,说不要吧,那以后真怀不上了怎么办啊?说要吧,那混蛋不跟我结婚,我怎么养孩子啊?”
祁麟忽然想起那天晚上郑吴骁跟她说“如果小孩生下来,我养他”时候的样子,她知道郑吴骁此刻就坐在不远处,但是她没敢转头看他。
那天之后,他俩之间气氛有点怪怪的,祁麟总感觉有些尴尬,不知道跟郑吴骁怎么说话比较好,郑吴骁也是差不多的感觉,两人在院子里迎面碰见过几次,也就“上学啊?”“下班啦?”这样打打招呼,两人都不太敢直视对方。
哎,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还是帮梦露出出主意吧。祁麟揉了揉太阳穴,想要把思绪归位。
“我饶不了那个混蛋!”忽然,梦露恨恨地说。
要说梦露如果真是缺手术费的事儿,大家帮她凑凑,都不是问题,也能帮她保守秘密,但是她这个情况,事关两条人命呢,除了她自己和爹妈,谁又能帮她做主,言之凿凿地帮她做决定呢?
后来,大家也就默默地散了。
谁也没想到,两天之后,沈东篱就出事了。
那天晚上,在省城里头,沈东篱晚上走出学校散步,路过一片小树林,忽然黑压压冲出来几个男人,沈东篱什么都没反应过来,头上就被套了一个粗麻布袋子,拳头雨点般落下,他倒在地上,又被人用脚一顿踢。
后来动静太大,被遛弯的人看见,呵斥了几声,众人作鸟兽散,沈东篱被送去医院,整个头都肿了,右眼视网膜脱落。
当这个消息传到余道宁他们这里的时候,大家都非常吃惊,想起梦露当时恨恨地说的那句“我饶不了那个混蛋!”不知道应该怎么判断沈东篱被打这件事比较好。
事发之后,谁也没见到过梦露,也没有梦露的任何消息。
又过了几天,余道宁感冒,没去上课,在家待了一整天,到了晚饭的时候,在姐妹家搓麻将的余妈妈打电话过来,亲切地问:“乖女儿,感冒有没有好一点?”
“好多啦!”
“那太好了!要多喝水啊!”
“恩,今天喝了很多水。”
“……好到可以出门那种吗?”
“妈你有话直接说吧,今天你们是想吃清炖猪蹄还是什么?”
“我女儿真是太乖啦!你就照着上次那样买就行,对了再买点水果哈!”
余妈妈打麻将的时候常常使唤余道宁去买吃的,余道宁都习惯了,于是带上钱,出了门。
很多年之后,余道宁常常想起这个晚上,如果这一天,妈妈没有让她去买吃的,她的人生会不会不一样。
这一天的夜空非常的清朗,是那种多在高纬度地区才能看到的澄澈明净,在中国的南方,这样的夜空很少见。天空看起来非常高,不是完全的黑,能看见云朵,星星也很清晰。
她走出居民院之后,往一处热闹街道走去,那条街上很多大排档,白天相对冷清,越到晚上越热闹,桌椅板凳摆到了马路边,大师傅们把灶台炉子都搬到了店门口,就在众多食客中间颠勺炒菜,大锅旁边一大堆码得比较整齐的瓷盆或者不锈钢盆,里面装着盐味精酱油醋葱花香菜花椒辣椒孜然……大师傅边炒菜就边用那长柄的大勺子去盆里块一点调料,天不热,大师傅们却是满头大汗的,脖子上搭着旧趴趴的毛巾,时不时擦一下。
烤烧烤的师傅,守着炭火架子,使劲摇着一把熏得雀黑的破扇,家里的女眷们围坐着穿串,边穿边说笑,聊着家长里短的事情,食客吃完了,吆喝一声,就站起来一个女人,手在衣服上蹭两下,然后麻利地去结账,收拾桌子,把桌子下面残渣扫一下,拢到一边,方面下一拨客人坐。
抬头是美得有些奇幻的夜空,低头是熙熙攘攘芸芸众生,星辰辽阔,人间烟火,余道宁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余道宁去了常吃的一家大排档,点了几样菜,在等菜的时候,她准备去买点水果,看街上新开了一家水果店,水果店的墙壁上贴着镜子,显得店里特别亮堂特别宽敞,水果也显得特别多,她就说去瞧瞧。
她走进店里,四下张望,店主笑眯眯地走过来,“小姑娘,想挑点什么水果啊?”
“苹果也行,梨子也行。”余道宁说。
“我帮你挑,行吗?”店主扯了一个塑料袋。
“行啊,帮我挑那种……我吃了还想再来的。”余道宁说。
店主笑了起来,一般都是听人说要挑大的,甜的,沙的,脆的,这个小姑娘的说法蛮有趣的。
这时候,余道宁从镜子的反射里,看见水果店门口一个站着抽烟的男人,大约是听见她说的这句话,转头看了她一眼。
余道宁拎着水果走出水果店的时候,看见那个男人还站在那里抽烟,穿一件深色夹克,灰扑扑的,头发略长,大约二十四五岁的样子,瘦瘦高高,虽然他所站的位置光线不是太好,但是也能看出眉目如画。
他吐出一团烟雾,面庞模糊起来,混沌之中,眼睛却显得非常亮,是云山雾罩中的星光。
余道宁觉得脸上有些发烫。
余道宁在打量他的时候,他也看向余道宁,两人目光对视了一秒,余道宁匆匆看向别处,然后跑去大排档,把做好的饭菜拎着走了。
第二天在学校,余道宁跟唐棠提起了这件事,略过了自己的感受,只是说:“生面孔,而且看起来跟我们这儿的人很不一样。”
梦露爱说一句话,“我们这鸟屎大的地方,谁看谁不眼熟啊。”地方小,谁跟谁都有点儿沾亲带故似的,总之街上转转,一看面熟面生,二看衣着打扮,三听口音,基本也知道谁是本地人,谁是外地人。虽然那个人没有说话,但余道宁看他样子,就觉得很不同。
“啊……他不会是……”唐棠忽然想到什么,“我忘了告诉你,沈东篱那件事情,有下文了。”
“怎么了?”余道宁说。
“说是身体没有大碍了,就是要休养。然后……他现在一口咬定,是梦露找人干的。”
“他为什么一口咬定?”
“说是被麻布袋子套住头之后,听见梦露说话的声音了。”
“哈???现在梦露怎么样?”
“一直没有梦露的消息。”唐棠摇摇头,“沈东篱的妈妈把这件事情闹到梦露的学校了,想要把梦露开除掉,据说梦露学校派人来打听梦露平时的一些情况,你刚说的那个生面孔,会不会就是梦露学校派来的老师啊?”
余道宁想了想,摆摆手,“我觉得不像,不像老师。”
之后的几天,下了晚自习,余道宁鬼使神差地又去水果店大排档一带晃悠,心里隐隐希望能再次看到那个人。
可是一直没有看到。
有时候晃悠得自己有点心虚,就去水果店随便买点什么,店主看见她就笑,“看来我上次给你挑的水果不错啊!”
没等到人,心里懊恼,但是更懊恼的是,自己干吗要等人,等到又能怎么样,简直发神经。
算了算了,搞什么呀,这一天,余道宁这么想着,就准备回家。我再要莫名其妙过来晃个什么鬼,我就是乌龟!
脑子里刚冒出这个念头,一抬头,就看见了那个人。
他和另外两个男人,一起坐在路边摊吃东西,好像很饿了似的,吃得大口大口的,三个人边吃边聊天,离得远不知道聊什么,余道宁隔着马路站在这一边,就一直看着。
三人吃完饭结了账,另外两个男人走向了另外一个方向,这个男人转身进了网吧。
余道宁也跟着走进了网吧。
里头空气很浑浊,很多人抽烟,光线也不好,电脑都是那种东拼西凑的组装机,桌子椅子都破破的。
余道宁看见那个人找了个位置坐下了,她被呛得咳嗽了几声,然后怯怯地跟网管说要上网,给了钱。
她除了在学校计算机室上课的时候和郑吴骁家里打游戏的时候用过电脑,其他时候没用过,网吧更是头回进来,打字只会一指禅戳啊戳的,只会用学校里教过那几个程序,word文档ppt什么的。
那个男人两侧的座位都有人,她就找了一个跟他背靠背的座位坐下来,按了电脑开机键,傻呆呆的有点不知道要干什么。
偷偷回头看,只见那人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非常轻车熟路的感觉。
余道宁就是随意浏览一些网页,其实什么也没有看进去。
大约半小时过去,那人从座位上站起来,朝网吧外头走去。余道宁看他走出大门,迟疑了一下,起身坐到他坐过的座位上,想从他用过的电脑看出点蛛丝马迹。
她对电脑不太懂的,想找点蛛丝马迹,也不知道从何找起,而且心里有点慌,把电脑桌面上的图标胡乱点开,当她点开一个企鹅图标的时候,她忽然想起来谁跟她提过,这叫oicq,可以聊天什么的,她看见输入框里还留着之前用户的号码,她想起刚才好像看见那个人登陆过这个程序,她把最新登录的这个号码用圆珠笔写在手背上,之后离开了网吧。
第二天晚上,同样的时间,余道宁又看见这个人在路边摊吃饭,依然是和另外两个男人,依然是很饿的样子,吃完饭之后,他与那两人分开,朝着另外一条路走去。
余道宁跟在他身后,看见他走进了一家照相馆,几分钟之后就出来了。
余道宁又跟在他身后走了一会儿,只见他进了一家小小的旅馆,上了楼,他大概就是住在这里了。
旅馆的门脸挺小的,算是家庭旅馆吧,里头坐着个老太太,守着个咿咿呀呀的电视机,昏黄的灯光从门脸照到外头的街道,余道宁就站在这光晕里头,她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跟着一个陌生人走到这里来了。
他是谁?打哪儿来?来这儿干什么?余道宁心里有很多的疑问,她又想起那个人站在那里抽烟的样子,觉得自己心里也云山雾罩起来。
第二天下午放学,余道宁和唐棠聊起新开的一家蛋糕店,里面的蜂蜜蛋糕很好吃,于是就想在晚自习上课之前去买一点尝尝,两人嘻嘻哈哈地往外走,陈悦看见了,就说你们干吗去?带上我呀!余道宁说我们吃蛋糕去,你去吗?陈悦点点头,当然去喽!
陈悦坐在唐棠后排,是一个言情小说爱好者,学校后门的租书店,里头的言情小说都被她看了一个遍,最近的新欢是安妮宝贝,给唐棠推荐过《告别薇安》,不过唐棠看不懂,还给她了。
三人一起去买了蛋糕,捧着蛋糕在路上说说笑笑,边走边吃,忽然陈悦说:“你们等会儿我,我给我外婆也尝尝,她喜欢吃蛋糕。”说完,就朝着一个照相馆跑去。
余道宁愣了一下,陈悦跑去的照相馆,不就是昨天晚上那个男人进去的那个照相馆吗?
余道宁问唐棠:“这照相馆……是陈悦家里开的?”
唐棠说:“对啊,好多年了,你不知道吗?他们家就住在照相馆楼上。”
余道宁说:“这样啊……”心里就砰砰乱跳起来了,昨天那个人走进照相馆,是去拍照片呢?还是洗照片呢?在照相馆里多半也留下自己名字了吧?
等陈悦跑回来,余道宁就挑重点说了下来龙去脉,“你能不能帮我查查,昨天晚上那个人是干什么来了?我……我可以给你带一整个月的早饭!”
陈悦哈哈大笑,“很帅?”
余道宁点点头,有点害羞。
“你胆儿可真大!”唐棠说。
“我爸这会儿吃饭去了,就我外婆在,你们跟我来店里吧。”陈悦说。
于是三人就走进了照相馆,陈悦走进玻璃柜台里头,边翻看记账本边问余道宁,“大概是昨天晚上几点的时候啊?”
“快十点了吧。”余道宁说。
“应该是这个吧?”陈悦把记账本递给余道宁,余道宁一看,上面用潦草的字迹写着:岳先生,冲洗胶卷一卷。
“应该是吧……”余道宁也不知道是不是,只是看这个名字的上方下方都是女人的名字,这个岳先生在记账本上是晚上快打烊的时候出现的,差不多就是他了吧。
“这上面写着,这个人过两天会来取照片,在他来取照片之前,你可以过来,我偷偷把照片给你看。”陈悦说。
“好啊好啊。”余道宁高兴地说。
陈悦爸爸把照片冲洗完之后,放在了“待取”的盒子里,那天正是周末,陈悦给余道宁打电话让过去,余道宁有点犹豫,“看人家的照片……是不是不太好……”
“看一眼有什么不好?难不成你以为里面有裸照?美得你。”陈悦不以为然,她在照相馆长大,从来不认为照片里能有什么秘密,有秘密的照片不会送到街边照相馆,她看过的照片,不过就是小孩子跑跑跳跳,一家人合家欢,男女情侣摆摆造型,典型的就是长椅上“男指女看”,沙滩上“女跑男追”,都是套路。
“咦……这人拍的照片是有点奇怪呢……”陈悦边打电话边翻看照片,忽然这么说道。
“怎么奇怪了?”余道宁说。
“你过来看吧。”陈悦说。
余道宁赶到陈悦家里的时候,陈悦已经把照片拿到了自己房间,她把照片铺了整整一床,余道宁一晃眼都没看明白照片里拍的是什么。
“一整卷胶卷,拍的全是这个。”陈悦说。
余道宁蹲到床边,拿起一张照片,仔细看,才看明白,照片里拍的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深坑,是郁郁葱葱群山环绕中间的一个巨大的下陷,深坑底部还有一些村落,整整一卷胶卷都是拍的这个深坑,从不同的角度。
“这是什么意思?”余道宁很迷惑。
“我也不太懂。”陈悦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