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雀不是第一次见到陈梅欣，之前生院组织的环保之行，除了组织大家一起关爱环境清理街道之外，还邀请了几位同学去参观了汉城生物研究院，那时候陈梅欣作为省级研究院科研部研究员来这边做调研，几位同学和她有过简单的交流。
当时许雀就很开心，因为陈梅欣在界内都有名号，不仅是科研大佬，还在业余时间出版了几本细胞工程的书籍，被认为是本专业的教科书。
当时大家参观的是生物医学工程实验室，当时陈梅欣还一个一个和同学们交流，提问了一些仪器设备以及生物图像的基本问题。
这其中，许雀回答地最为完整，即使不知道的，也没有像其他同学那么紧张，而是自己坦然承认，并且还有自己的设想。
陈梅欣明显觉得她不错，最后还建议许雀毕业后考取到研究院来。
许雀笑着答应。
“你那次没来是吧？”
郑才格点头：“是，我回学校去了。”
许雀看着展台上的各种生物试剂和仪器设备，眼睛都放光了：“嗯可惜了，陈教授真的特别好，对人也很温柔。”
郑才格笑：“看你今天这么激动我就这么放心了，看来你还是有热情的，前些天在课上的表现我生怕你要转专业到外院去呢。”
许雀“嗯”了一声：“你这么想？”
“我只是担心……”
“担心我为了余北跃改变？”
他不说话了，却见许雀摇了摇头：“在喜欢他之前，我是我自己，而喜欢他之后，我也还是我自己。”
女生不自觉地笑了笑，从这个方向看过去，能看见她眼角那颗小痣，像湖心的一点漩涡，漂亮又危险。
郑才格紧抿着嘴唇，一颗心却再也停不下来。
和余北跃接完电话过来，陈梅欣回来展台前，竟然一眼认出了许雀。
“是许雀吧？”
许雀笑着：“你好陈老师，没想到又见面了，真的太开心了。”
“哈哈哈我也没想到，怎么样？在我这儿有看到什么有意思的吗？”
“有啊，老师我看你这儿的生物试剂……”
三人就在展台前交流了大概半个小时，要不是郑才格拉着许雀再去看看其他展台，许雀还不愿意走。
“陈老师，虽然很冒昧，但不知道今天中午用餐我能和你坐一桌吗？还有些问题想请教你。”
展会期间主办方提供三天的午餐。
陈梅欣面露难色：“不好意思啊许雀同学，我今天中午已经约了人了，不如这样……”
她想了想：“明天我会在报告厅进行演讲，到时候你和你同学来听，晚上会有一个圆桌晚宴，到时候你们来。”
这个圆桌晚宴是各个研究所制药公司的参会代表围坐的，许雀自知自己还没有条件，连忙摆手：“这就不用了陈老师，不过明天您的演讲我们一定来。”
陈梅欣也不勉强：“好吧，那就等你们。”
“好的老师。”
大会准备的午餐在一家餐厅里，最里面的区域被隔了起来作为展会专用，许雀和郑才格去得有点晚了，只能坐在边角处的两个位置。
这里还有二三楼，楼上也是商户，还有几家有格调的西餐店，因为楼层检修，电梯无法运营，去其他地方用餐的食客也会绕进来，从公用的楼梯上去。
许雀背对着楼梯脚，正在看今天早上拍的照片。
“诶……”
对面的郑才格叫了声：“这不是陈老师吗？”
“是吗？”许雀转过头去，果然看见陈梅欣提着包上楼去了，步伐优雅。
“估计和人约在二楼了吧，陈老师还真是好看，没想到脱下实验服也这么好看。”
郑才格笑着接了几句，也低头吃饭，桌上其他人也很热烈，现场闹哄哄的。
不到两分钟，郑才格又抬起头，这次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余北跃，他戴着顶帽子，快步走向楼梯，甚至一眼都没看下周围。
郑才格心里一紧，他张了张嘴，却还是都没说出来。
许雀看他一直呆愣着，问道：“怎么了？谁啊？”
“没什么！你别东张西望，快吃吧。”
郑才格慌忙回道，把许雀爱吃的牛肉又往她那边推了推。
“哦。”
“对了，许雀，我听说下午有白老师的实验课，咱回学校去吧。”
白老师就是上次批评许雀的那个老师，每次上课必点名的“大师”。
许雀啊一声，明显有点失望：“好吧，本来还说再去逛一会儿呢。”
“没事儿，明天再来。”
“那行。”
这边两人已经快吃完了，二楼那边却刚刚开始。
余北跃坐在陈梅欣对面，才知道她已经点完菜。
不过他也不是很在乎，反正今天主要也不是来吃饭的。
陈梅欣放下杯子，推了推眼镜，开口的第一句话就威严十足。
“这个时候了怎么还穿长袖？戴着帽子不热吗？”
余北跃不接话，只看着自己的表。
“你很急吗？下午还要去哪里？”
“回去上课。”
陈梅欣听罢却轻叹一声：“又是你那个英语课吧，我就不知道这有什么好学的，英语说到底就是一门语言，有任何技术含量吗？你当初要是听我的选了生物也不会……”
“行了，你到底还要说到什么时候？不管怎么说我已经选了这个专业了，你怎么说都改变不了了。”
“谁说的？你现在不是才大二吗？还是可以转专业的吧。”
余北跃脸色铁青，明显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不可能，你别想了，我是不会去碰理工科的。”
陈梅欣也有些无奈，伸手要去拉余北跃的手，却被后者一手躲开。
女人的脸色闪过一丝尴尬，继续说：“妈妈这都是为了你好，一个男孩子选理工是理所当然的，你看看你待在语言学科，以后就业绝对没有理工科好，要是你转了专业，你放心，工作的是事情妈妈绝对替你办得妥当，到时候咱们就……”
“又可以在一起了是吗？”余北跃反问，“你到底知不知道我为什么选这个专业？”
正好服务员端上来两盘牛排，两人安静了一会儿。
余北跃看着自己面前的黑椒牛排和玉米浓汤，心里已经是一片灰暗。
他从小就不爱吃玉米。
“先吃饭吧。”
余北跃却直接站起来：“不了，您看也看完了，没什么事儿我就先走了。”
陈梅欣咬了口牛排，然后实在忍不住，刀叉一丢，碰撞出叮当的声响。
“余北跃，你是不是非要这么对我？”
余北跃没有回话，脊背坚挺。
“坐下！吃完再走！”
不容置疑的语气，加上刚刚的声响，餐厅内已经有不少人望了过来。
余北跃依旧生气，但却不想打扰其他人，只得转身回来，用力切着牛排。
然后在用餐的二十分钟内，母子二人很默契地没有说话。
吃完最后一口，余北跃擦了擦嘴：“您慢用，我先走了。”
“我也吃完了。”
陈梅欣拿起包，和自己儿子并肩，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长高许多，甚至比自己高了一个头多。
“你……长大了啊。”
“我知道你一直埋怨妈妈，埋怨妈妈管束你太多，但是儿子，”陈梅欣拍了拍余北跃的臂膀，一声叹息，“妈妈这都是为了你好啊，听妈妈的话不好吗？”
余北跃的脸色才动容了些，“可我有自己的想法，您能不能尊重一下我？”
谁知陈梅欣一听见这话就脸色突变，哑着声音：“什么意思？你也想学你那个出轨爸爸？我什么时候不尊重了？”
她声音不小，这一下餐厅所有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
余北跃已经没有了耐心，直接甩开了她的手：“从小对我不管不顾，现在跑来干涉我的选择，我受够了！”
陈梅欣抖着手，居然直接开始流泪，几乎是下意识的，一巴掌挥了上去。
“你混蛋！”
余北跃被打得偏到一边，右脸瞬间麻木，不用看就知道已经肿了起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却突然想笑。
他笑出了声：“打够了吗？那我可以走了吧。”
也不等陈梅欣回话，余北跃快步下了楼。
陈梅欣的手掌还在隐隐发麻，她看着余北跃的背影，脑子也是嗡嗡作响。
“客人，您还好吗？”
服务员过来询问，陈梅欣又立马吸了口气，伸手示意没事，拿出纸来擦擦脸，又恢复了儒雅知性的气质。
“结账。”
好不容易回了学校，余北跃却怎么都没心情去上课，他暗骂了一句“草！”回寝室抱了球，一个人去了篮球馆。
许雀郑才格林潇潇三人实验课结束后已经是五点半。
林潇潇挥了挥手：“你们先走吧，我得去给沙尔送饭了。”
许雀一下笑出来：“哎哟潇潇，你现在可完完全全是沙尔的田螺姑娘了啊。”
按平时林潇潇听到这话肯定又是一句脏话过来，可今天她居然脸色一红，娇哼了一声。
正准备走呢，沙尔的电话过来了。
“怎么了？正准备给你送饭过来呢。”
那边不知说了什么，林潇潇挂了电话，拉着许雀就走。
“干嘛啊？”
林潇潇哎呀一声：“先跟我走吧，沙尔说余北跃出事了。”
“出什么事儿了？”许雀也立马紧张起来，脚步也快了些。
“他说余北跃……疯了。”
许雀过去的时候余北跃已经打了快四个小时的球了，他浑身湿透，头发也胡乱盖着，最关键是一双眼红得让人害怕。
“哎哟你们可来了，快劝劝他吧，我是真的没办法了。”
沙尔摆摆手，被林潇潇扶到一边休息去了。
许雀也傻了：“余北跃！你干嘛呢？快别打了！”
可惜余北跃只当没听到，仍然一次又一次投篮，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没有一次中的，篮框一次次震响的声音只让他更烦躁，心里的无名火在熊熊燃烧。
“余北跃！你听到没有，我叫你停下！”
许雀也有些生气了，冲到他面前去看着他。
男生依旧不为所动，直接略过了她继续投篮，汗珠像雨滴一样流淌。
郑才格看不下去了，上前拉住他：“别打了！”
余北跃斜眼看了他一眼，直接甩开他的手，继续投自己的。
这下许雀是真的生气了，竟然站到了篮框下面，扯着嗓子：“你要投就投，我就站在这儿！”
女生身影坚决，一双眼睛直直对上他的。
余北跃转着篮球，也回望过去，两人眼神对视，不知名的情绪蔓延开来，将众人都笼罩住。
“别……”
沙尔正准备劝说，却看见余北跃手上的球直接飞了出去，飞向篮框。
也奇怪，投了一下午都没怎么中的篮球，这一球却稳稳当当地入框，快速降落。
许雀还是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雀！”
余北跃的眼神也动了动，他吞了吞口水，脚下却不自觉动了起来。
“许雀！躲开！”他喊。
许雀没动，某人已经冲了上去，用身体护住了他，只听那篮球“咚”的一声，硬生生打在男生的背上。
许雀不敢动，看着冲过来的余北跃。
余北跃也动弹不得，他动了动指尖，看着面前拥抱的两人，就像被打了一拳，什么力气都没有了。
郑才格抱住了许雀。
在一旁看戏的俩爱情保安也傻了，沙尔转头问林潇潇。
“你说，是我们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