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抓到了姚远!
他们身形差不多,月光虽皎洁,但他们的五官被遮住了一大半,且在这么容不得人多思多想的时候,要想区分他们谁是谁,还是有一定的难度的。
我在情感上,是真的把吴清当成了我老公来对待的,所以等袁少亭开启机关将姚远放下来后,我立刻喊道:
“把他也放下来。”
袁少亭不为所动,还告知我:“这便是生与死的抉择,你既然选择了他留下来陪你,那另一个,就只能先走一步,相思,人不可贪心,要懂得适可而止。”
我好想像个泼妇一样的大闹一场,但我忍住了,越是这种时候,越要保持理智和冷静。
所以,我第一时间伸手去探姚远的鼻息。
竟然没了!
再摸他的心口,没有扑通扑通的跳动。
而他身体冰冷,我轻轻摇晃着他,本想喊一声姚远的。
开口却是:
“相公。”
一出口我立即捂住了嘴,这完全不是我心里想的,甚至这声音我都不愿意承认。
即将成为自己新娘的女人,当着自己的面喊别人的相公,袁少亭自然抹不开这个面,他连查都没查一下便说道:
“看来,他已先走一步。”
他用来表示自己不满的方式,便是:“既然有人抢着先去死,那剩下这一个,就暂且活着吧。”
说完,他又把吴清放了下来。
吴清跟姚远的状况一样,没有鼻息,没有心跳,浑身冰冷,俨然一具死尸。
他们俩……都死了……
也对,这种惩罚最可怕之处,并不是失血而亡,而是人在濒临死亡的时候,活下去的意志最先坍塌。
袁少亭也显然没料到能一次性解决俩,他把责任皮球丢给了死者,说他们活着的时候嘴硬,都说不怕死,真的和死神交手的时候,就这么轻易的败下了阵来。
有句老话叫做死者为大,看袁少亭那编排人的样儿,我真想一巴掌拍死他。
可惜,我没那个能耐!
我只能看着他们这两具冰冷的尸体,悲伤从心底蔓延开来,但我的眼眸里,却没有蓄积半滴眼泪。
要知道,我平日里是个很感性的人,看很狗血的电视剧都能哭的稀里哗啦的,现在两个这么重要的人在我面前永远的离开了,我却挤不出眼泪。
我觉得自己真冷血,但我也是真的不会哭了。
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传说中的大悲无声。
不过,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的哀痛并不能转移到袁少亭身上,他很冷静的让我做选择:
“看来生与死的抉择,已经失去了意义,那就做个死亡排序吧,人死了两个,还请节哀,但寿衣只有一件,你还坚持要把寿衣给他吗?”
袁少亭指的是姚远。
带上这件寿衣的时候,我也是拿姚远当的幌子。
但事实上,我的选择也只能是姚远。
我想,没有人会比相思更想让自己深爱的人好好活下去的。
她在用这种方式转移自己气运,透支自己生命的时候,绣出的每一针里,应该都饱含着对姚远的深情。
我又怎能辜负她的一番情深呢。
所以,我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姚远。
并且冠冕堂皇的对袁少亭说:“你以为这是难题,供我选择,但在我心里,却不尽然。”
袁少亭蹙着眉头看着我,我冷笑一声:“当然,这也不怪你,一个从未真正爱过一个人的人,是不懂这世上还有偏爱二字的,但对我来说,无论何时何地,他都是我最坚定不移的选择。”
之前我也这么内涵过他,但他不但不生气,反而十分淡定和高冷,此刻,他却有些失控了,不满的指出:
“我对你,还不够偏爱吗?”
我刚想反驳,他又继续说道:“整个地下机关城,是我为你一人打造的专属王国,耗费了我无尽的心血,但即便如此,这些身外俗物跟你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我没好气的回他:
“你的偏爱,就是将自己所谓的深爱着的人永久的藏匿在地底吗?”
我本想用囚禁二字,但我怕彻底惹恼了他,反而局面不由我控制。
他莫名有些失落,喃喃道:
“原来我对你的好,你全都感受不到。”
我想说,不是感受不到,而是他所谓的好,根本就不是爱。
我懒得跟他多费口舌,毕竟几百年后的他,依然没能悟出爱的真谛,可见面对这么一块榆木疙瘩,说再多都是白费口舌。
我只是默默的拿出那件寿衣,问袁少亭:“人已去,这寿衣怕是要你帮忙搭把手了,你可愿意?”
话一出口我脑海里便冒出一段狗血的三角恋来。
但没办法,谁叫我双腿残废无法动弹呢。
而且这是一场迫不得已的豪赌,寿衣一旦放到袁少亭手上,万一他查出什么端倪来,那我就要被活活气死。
但我赌的就是,袁少亭都没能用肉眼看出这件寿衣的秘密,那他就算拿到手,应该也看不出什么来吧。
尤其是看到袁少亭那不情不愿的样子,我敢肯定,他料不到我会来这一手。
不然就这么个宝贝疙瘩如此轻而易举地落到他手里,他只怕是暗自窃喜都来不及,哪有抗拒的道理。
只不过,他没碰到这件寿衣。
因为就在他的手一万个不甘不愿的朝我伸过来时,姚远突然轻咳了一声,像是沉睡已久的人突然在梦中惊醒,声音很小,却还是吓到了我和袁少亭。
袁少亭伸手去查探,很无奈的对我说:
“看来,不需要你做选择了,只不过,这寿衣,他怕是穿不上了。”
说完,他瞟了一眼躺在一旁的吴清,似乎有些幸灾乐祸的说:
“死者为大,岂可无衣,你的一番心血,给他吧。”
这...
都是命啊。
如果相思知道的话,我真想好好解释一番,不是我不选择她心爱的人,实在是她心爱的人的生命力,太过于顽强。
此时此刻,什么偏爱不偏爱的,早已被我抛之脑后。
人都有私心的,在第一次做选择的时候,我可以成全别人放弃自己的爱人,但再一次面临选择,我只想把偏爱变成偏心,姚远那边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还能有解救的办法。
这寿衣,只能给吴清穿上。
我救人,抛开情感的左右,我的原则只有一个,能救一个是一个。
看姚远那状况,虽然慢慢挪起身子来的时候有些吃力和牵强,但很快他就坐直了身子,在月光和大门上挂着的昏黄的油灯照耀下,我看到他那双眼,恨不得将我里里外外看个透。
我没空解读这样的眼神意味着什么,我刚想说你醒了真好,看来有人替吴清收拾了。
只不过袁少亭抢了先,他指着寿衣对姚远说:
“你醒来的不巧,她为你缝制的寿衣,你是无福消受了,不过正好,你来把寿衣给他穿上吧。”
不知道为什么,袁少亭对寿衣有种莫名的抗拒。
按理说他应该没有什么忌讳才对,他连洞房都可以放在这地底下,难不成还怕别的什么不吉利的东西?
更何况,几百年后的他,动不动就要把人关进棺材里,他这哪是有什么忌讳,我看他分明就是百无禁忌。
姚远刚醒,整个人都没反应过来。
但他像个乖巧的智商低下的孩童一般,十分顺从的爬起来,接过了我手中的寿衣。
我本能的喊了他一声,我发誓,我的唇部动作真的是喊出了姚远二字。
说起来,我知道他在这一世是个穷郎中,但我还不知道他到底叫什么名。
结果,声音落入耳中的时候,却离奇的变成了‘相公’。
我记得在袁少亭的巨墓底下,相思也是这么唤他的。
横竖我现在的身份是相思,只要袁少亭不发飙,‘我’喊姚远相公的话,似乎也没什么不对。
只是,姚远那眼神,跟看怪物一样的盯着我。
我莫名觉得他这昏睡一觉醒来,整个人的气场似乎变了,变的有点不太像我最初入梦时候见到的那个姚远。
他看我的眼神,就好像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一样,他对我,仿佛同样陌生。
不对,不仅仅是陌生。
陌生当中还夹杂着一丝难以置信。
这种难以置信要是放在我们写书的狗血桥段中,有个已经用烂了的套路,叫做失忆。
只不过我们没有对视太久,因为就在此时,一直躺在旁边浑身冰冷的吴清,也跟突然诈尸一般,猛烈的咳嗽了几声,相比起姚远来,他似乎是被什么呛到了一般,咳嗽来的又烈又急。
他,也醒了。
真是见了鬼了,装死的时候一个不落,醒来时也哥唱弟随。
一时间,我们仨先是默契十足的看向躺在地上的吴清,随后收回视线时,我们的目光都开始错乱了,你看我,我看他,他看他...
半晌,我们才又出奇一致的,齐刷刷的看向姚远手中端着的那件寿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