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就这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忘了去将烤架上的羊肉翻个过儿，贴着火苗那一面不住地往下滴油，表皮开始泛黑，有些焦了。
“诶！我的肉！”闻到了焦味，程千灯放弃和白无敌的较量，不管怎么样，今晚就和他耗下去，一定得知道个所以然出来。
白无敌也赶紧起身帮着程千灯把烤焦的肉划下来，放到地上的大盆里，还好白无敌思虑周到，提前准备了盛肉的物件。
拯救了险些被烤焦的羊肉，两个人挑着盆里的肉，继续喝酒聊天。白无敌心中有事，一天没吃东西，肚子也不觉得饿，吃得比程千灯慢多了，咬一口肉就细细地嚼着，他低着头，看着地上的细尘，悠悠道，“夫人，你皮肤白，可是也不能在烈日下暴晒，以后夏日阳光最毒的时候，能不出门还是不出门。”
“好，以后最冷、最热、最黑的时候呢，我就在家躺着，你出门，啊，这我可轻松多了！”程千灯装作完全体会到不白无敌语气里的忧伤，半开玩笑地回答。
白无敌还是不敢看程千灯，天完全黑下来，还有半个时辰就是宵禁了，宵禁之前，周卓就会派人将程千灯带走，这是他恳求皇帝的。
“肉虽好吃，可是吃多了会腻，而且不易消化，夫人多吃些菜、多喝些汤，荤素搭配才是养生之道。”白无敌眼角有泪珠滑落，啪嗒掉进土里，润物细无声。
不知是不是酒喝多了的缘故，程千灯脑袋晕沉沉的，晃晃头，却怎么也不清醒，反而头越来越重，眼皮也重得耷拉下来，支撑不住，朝后仰去。
白无敌眼疾手快，一伸手把程千灯揽进怀里。这酒，醉人。
程千灯本就不胜酒力，就着烤肉已经喝下半坛，若是往日，白无敌一定早早拦下，可是今晚，白无敌只能让程千灯醉过去。
程千灯还想挣扎着起来，但酒劲儿太大，她无法睁开沉重的眼皮，最后只能乖乖束手就擒，老老实实躺在白无敌怀里安详地睡着。
白无敌紧皱眉头，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他用袖子掩着，不让泪滴在程千灯脸上。
“夫人，对不起，对不起，这是我，最后一次不对你说实话了。”白无敌声音几度哽咽，程千灯是带给他希望的人，是温暖他的人。
他这半生，很少得到别人的好意。于世人而言，他没有身份，从小到大，他经历最多的就是被抛弃，而程千灯却是第一个说，愿意陪他一直一直走下去，同生共死的人。
“夫人，你是一个太好的的人，其实，我对你最开始，并不是喜欢，是羡慕。我羡慕你拥有疼你的家庭，羡慕你有对你倾囊相授的师父，羡慕你开朗执着的性格。”
“你对我而言，太好太好，好到让我觉得我配不上你。其实我能远远看你一眼，在你看不到的地方保护你，在危难时刻替你挡刀，我就很满足。”
“我今晚就要启程去西北昆仑，去搬救兵，京城会在我离开的一段时间里爆发一场战争，陛下的部署一定万无一失，可是再万无一失，也会有人牺牲，我不想那个人是你。对不起，我舍不得你和我同生共死，我只想你好好活着。”
“你终于找到了最真实的自己，你可以去过最潇洒的生活，就不要和在泥潭里挣扎的我一起了。你值得更好。”
白无敌话说得很慢，只不过语速可以慢，时光的流逝却不会减缓半分，庭院门口已经出现了一排漆黑的身影，是周卓派的人。
白无敌将程千灯紧紧搂在怀里，恨不得刻进骨髓，他的眼泪滴落在程千灯后颈的衣领上，他紧紧抱着程千灯的时候，却从怀里传来一道微弱的责备，“白无敌，你快捂死我了！”
“夫，夫人！”白无敌大惊失色，瞬间，自己就被程千灯一掌劈出一丈远。
院门口的侍卫想上前却不敢上前，知道这小夫妻之间还有些事没解决好，只好再次隐匿身形于黑暗中。
程千灯怒不可遏，抬起手打算再来一掌，手抬到半空，竟然被白无敌可怜兮兮的样子逗乐了，一时下不去手。
“好你个白无敌，今晚就是要把我灌醉然后把我送去哪儿？”
“夫人，夫人，你听我解释，我”
“闭嘴，你这是要保护我吗？我堂堂天下第一‘归一刀’的徒弟，需要你保护？白无敌，我今天再和你说最后一遍，从今往后，我不会保护你，更不需要你保护，我要的，是和你并肩作战！”
‘并肩作战’四个字程千灯说得无比铿锵有力，将白无敌震了个清醒，是啊，他的夫人，从来都不需要他保护，而是要和他并肩作战啊！
白无敌仰躺在地上，哈哈大笑，纠结难过了一天的心事，此刻全然被‘并肩作战’四个字碾压，那些他难以诉说的话语、他藏着的小心思，在这四个字面前，统统不值一提。
他的夫人，程千灯，是和他并肩作战的战友啊！
程千灯早就猜到白无敌憋着坏呢，她喝进去的酒，都避着白无敌偷偷用内力逼出来，看着差不多达到酒量上限的时候，就假装醉晕过去，看看白无敌葫芦里卖什么药。果真，她这一睡，白无敌放松警惕，把那些小心思全说了出来，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都把领子弄湿了，这账，可得好好算算。
“白无敌！你给我起来！你这次倒好，虽然没有编出个什么借口来骗我，嘴巴却像被钳子夹住一样，什么都不肯说，我要还是以前的程千灯，这会儿我都在哪儿了？说！”程千灯揪着躺在地上笑得不能自已的白无敌，怒斥。
“不敢，不敢夫人，哈哈哈，夫人，你我虽没三日不见，相公我也要对你刮目相看了。我原本是打算将你送去子乌山的，躲过京城这场祸事。”白无敌连忙讨饶解释。
“子乌山？你倒是想得周到。”程千灯松开白无敌，也一屁股坐在地上，和白无敌肩并肩，仰头数着夜空明亮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