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长生的一双麒麟睛像两盏明晃晃的探照灯一般注视着面前的青铜棺材,令狐狩安静的躺在里面的丝绸垫子上,惨白面色的头颅忽的转过来迎着他的方向,嘴角一咧冲着徐长生挤兑出了一个丰盈邪异的笑靥。
徐长生被这突如其来的笑容吓得冷汗直冒,也顾不得胡铳子身上的味道有多么的重了,收了眼眸一个劲的往他的身后钻。
胡铳子听了徐长生的话后深信不疑,当下便要拿刀撬那青铜棺材,邹先生眼睛尖,上去一把夺下刀子,惹得胡铳子一阵怒目相向。
“前辈,你这是做劳什子!长生方才的话您也听着了,俺们令狐定是还没死透,俺可不能让他憋死在里边儿!”
胡铳子一阵乱吼,上去就又想撬棺材,奈何邹先生非等闲之辈,几个小擒拿就将这个战场老兵给制得服服帖帖了。
“你这后生凭地是莽撞的很,那小友七天前死的透透的了,大家都是有目共睹,若是没有死透正常人也不可能假死超过七日。再者说你这小兄弟的一句话也不知道掺了多少水分,万一是他看错了岂不是让你这兄弟白白地死后不得安生!”
邹先生一边费力制服胡铳子,一边嘴上用功劝阻着他的性子,老饭勺等人也都随声附和表示邹先生考虑周全。
胡铳子听了这话当时就脑子一凉,一下子又没了主心骨儿,当下也不再吵嚷,想听听邹先生还有什么话说。
邹先生见他不再挣动,便收了手对徐长生道:“长生后生,你就废点心力再去看看,是不是当真有你方才说的那般蹊跷?”
徐长生本已经给吓破了胆,奈何众人都纷纷盯着自己,这活计外人没有这对儿眼眸又做不得,平日里依靠的胡铳子如今也不站在自己这头儿。
当下只好强忍住心里的慌乱,不情不愿的又转过来麒麟眼睛,偷偷瞟了那棺材一眼,不成想瞟了半晌,一声轻咦从他嘴巴里叫出声来。
“怪了......令狐......令狐似乎是根本就没有动过,那颗脑袋还是方才的模样!”
徐长生百思不得其解,在那里又壮着胆子挤着眼睛望了几下,还是疑惑地摇了摇头。
“长生娃子,你和胡爷好好说道说道,你当真是见着了令狐冲你笑了?会不会是看花了眼睛?人命关天别给俺开玩笑!”
胡铳子一把抓住徐长生的胳膊,险些将他这副小身板给抓的背过气去。
徐长生不住地点头,又仔细描述了自己方才看见的情景,还自己抿着左边的嘴角模仿了一下令狐狩微笑的样子。
胡铳子一见着这幅德行立时便跳了起来,吼叫着说令狐狩生前很少有笑容,一旦笑起来就是这种抿着一边嘴角的坏笑,以往他还总嘀咕令狐狩说这笑里头灌满了坏水儿,邹先生从旁听了半晌后问了句:“你先别激动,那令狐小友死后是不是经过了法医鉴定?”
胡铳子早就脑袋昏沉懵懂了,本来因为徐长生的模仿心眼子有些活络起来,听了这话又想起如今种种心里又凉了半截儿,便随口附和了一句:“在哈尔滨就鉴定过了,已经确诊死亡,没啥劳什子生命迹象。”说完又重重的叹了口气。
“这便说的通了,咱家活了这么大岁数了,这死人也经手了不少,不过如今咱家先卖个关子,先不和你说道这其中原委,其实到底是先生自己的推断,不晓得说的稳不稳妥,再者说如今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四周的情况还没摸清楚,不好这般安逸着。”
邹先生说完便拍了拍手电,将光调得亮了些开始打量四周的环境。
不远处有几缕微弱的手电光斑若隐若现,渐渐地光线逐渐放大,苏老大的声音从前方幽幽传递过来:“老爷子,过来看看。”
徐长生惊魂未定,胡铳子招呼了他一把,将他的行李背在自己身上朝前走去,临走时又回身瞥了一眼地上的青铜棺材,神情复杂不知道在寻思一些什么。
四周的唯一光源就是众人的手电筒,徐长生揉了揉青筋暴起的太阳穴,咬了咬牙再次用令狐狩的眼睛打量了下四周,由于这双眼眸着实是不凡,一时间本来黑暗的视野一下子尽收眼底。
邹先生和苏老大正在前方查看着一个类似于洞穴之类的地貌结构,苏腾龙在给佘小春检查身体状况,佘小春身子薄弱显得有些气喘,刚才又服下了苏腾龙给他递过来的两片葡萄糖。老饭勺和枪膛子等人都在四处乱逛,只是并没有离邹先生的手电太远距离。
众人的位置应该是在一个巨型的地下空洞之中,和防空洞有些许的相似,这条水道是人工挖凿联通到这里的,洞穴的前方有着很大规模的一片塌方,在水潭右侧的山壁上有着一个半人高的洞穴,黑漆漆的不知道通往哪里。
徐长生将自己的所见告知了邹先生等人,苏家兄弟在那里拿着检测仪表检查了半晌后用手电比了个没有问题的手势。
“兽医大夫,是不是你们的人打的洞?”
这边苏老大一边拿手电照着洞里面的情况,一边出声询问着苏腾龙。洞穴里面的能见度更加的低,黑暗的浓度很高,手电的光线并不能照射到很远的地方,基本上无法窥测前路。
苏腾龙摇了摇头表示不清楚,邹先生在洞穴的四壁上摸索了半晌,沉吟道:“这不是他们的人弄出来的。”
“这洞穴的存在年岁恐怕至少要几年了,之前肯定有人先于我们所有人来过这里,这洞还是盗洞的打穴手法,所以应当还是当年的土夫子一脉的人干的,和我们来的时候的那条水道出自一人之手。”
“现在进去吗?”苏老大问道。
邹先生看了一眼夜光手表,摇了摇头道:“时候不早了,生火做饭,今天就到这里,等明日养足了精神再进洞。我之前担心那些塌方已经造成了这里承重的隐患问题,不过看起来这种拱形建筑的材质和设计再撑几十年也不成问题。”
一行人找了离洞穴较近的角落做了饭,胡铳子没什么胃口,随便往嘴里塞了点东西就跑到青铜棺材边上盯着它发呆,徐长生明白事理也不去打搅他,自顾自的找了个角落撑了睡袋开始睡觉,没过多久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睡觉不打紧,梦魇一个接着一个的压着枕头。
先是令狐狩从棺材里突然直挺挺的坐了起来,走到了自己边上和自己聊天,过了一会儿又觉着自己越聊越困就将令狐狩背回了棺材里,走到了棺材的边上竟然发现里面已经有了一具完好无损的尸体,搭眼一瞧竟然是自己死在了里边!
这一个惊吓着实是不轻巧,一声惊叫便睁开眼睛坐直了身子,背后的冷汗已经透过衣服打湿了睡袋。
看了一眼夜光手表,这一觉睡了将近五个小时,身边已经有了一些人在准备出发的行李装备。
胡铳子睡不着所以留下来守夜,望见徐长生这副模样,一边抽烟一边递给徐长生一支:“做梦掩着了?”
徐长生不会抽烟,又碍不过胡铳子的面子只得接了过来,狠狠地嘬了几口,结果咳嗽的十分厉害。
胡铳子也不取笑他,盯着他把肺子里的气儿理得顺了些,接着问他梦见什么了。
徐长生一五一十的将梦境描述了一下,说完扫了一眼身旁不远处的青铜棺材,总是觉得和一个死人一同在这里躺了一夜怎么着都不大舒坦,一时间又觉着心底里面一片湿漉漉的凉。
胡铳子听完之后也觉着有些胆寒,急忙将邹先生叫醒将事情说道了,邹先生听完后不但没觉着惊悚,反而噗嗤一声轻笑了出来“到底是让先生我给料的不假。”
“前辈,这话又怎么说?”胡铳子急忙问道。
邹先生理了理思路,毕竟刚刚睡醒还有些睡眼惺忪:“这话说来你们或许理解不了,总之能领会多少便是多少吧。首先咱们说道一下这位小友看见的那个笑脸,一开始咱家以为是单纯的诈尸现象,这是古时候传下来的说法,只不过这令狐小友并不符合诈尸的条件。”
“一是没有胸中残留的闷气,再者说也没有被猫鼠之类的冲了邪,人死亡之后身体里面的电场已经不复存在,这位小友应当是已经脑死亡,即便是没有这棺材是青铜所制而且水银密封,着实是没有供他喘的气儿了。”
“这个俺是晓得的,以往俺家杀鸡的时候,一刀将那鸡脑袋给剁了下来,结果那只鸡的腿倒腾的忒欢实,又自己跑回了鸡窝里,小的时候给俺吓得不轻,是不是就是脑神经没有死透?”胡铳子又冒失的插了一句嘴。
邹先生习惯了胡铳子这副德行,附和着点了下脑袋:“不错,只不过这位小友应当不是诈尸,只不过若要解释的清楚明白又需要大费一番口舌了。”
徐长生上前做了个敬泰山,恭敬的念叨着道:“前辈您就一口气说个明白真切,也让我们这些小辈人长长见识,不然令狐死都死的不明不白。”如今他也算得上是懂得了些许道上的规矩,礼数周全的道理尽数懂得。
“你们若是想听,那么先生便和你们说道说道,正好还有些弟兄还没睡醒,只不过这一说便又是一个很久以前的故事了。”
“我这里先和小友解释一下梦中的事情,按照我们古时候的说法,老一辈儿的解梦书上都有记载,小友梦里面的现象有着三种解释,无非是大吉大利,重大转变和将有贵客到来。”
胡铳子见状又要插话,邹先生一伸手止住了他,转身冲着徐长生缓缓地说道:“先生不是来做周公的,其实说起来,问题不是出在令狐小友身上,而是徐长生你身上,准确来说眼下你们根本就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