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柳哥?”
徐长生一边发问,一边心有余悸地朝下瞟了一眼。
城墙里现如今已经成了丧尸一般的天下,混乱的暴民嘶吼着又抓又挠,眼神怨毒无比地盯视着城墙上的二人。
放眼望去尽是密密麻麻的干枯爪子手掌,配合着黑黝黝望不到边际的棺材海洋,一派末日来临的凄楚景致。
徐长生无法想象若是没有柳洵,自己现如今将会是怎样的悲惨境地,当即把他这手儿壁虎游墙夸耀了一番,嘴里不住地巴结道:“柳哥,敢问您这手和古代大侠的梯云纵比起来,谁更加牛逼一些?”
柳洵闻言毫无回应,依旧在那里盯着城池外面发着呆。
徐长生见他有些不大对劲,嘴上发问道:“是在担心涂山老丈的安危嘛?”
“涂山有奇门遁甲,莫说这些凡人,即便是地仙阎王也窥测不了。”
柳洵听闻涂山倒是颇为动容,嘴上嗡动着回复了一句。
“那又是为何这般神色?”
徐长生有些不解的发问道,但随即便也沉默了。
原因无它,他也看到了城墙外的景致,和柳洵一般选择了沉默以对。
城墙外面就是护城河,黄泉秦水。
徐长生和柳洵站在孤零零的城墙头上,饱饮着呼啸涌灌的大风,心里面满溢着深深地震撼与难以置信。
黄泉水岸边上,豆腐块一般的军队分列为各个势力。
秦军、宋军、楚军、金兵、女真、唐军皆阵列齐备,巨大豪华的车辇营帐比比皆是,但这些都不是让徐长生和柳洵震惊悚然的恐惧来源。
因为现如今他们所见的这些王侯车仗,和以往印象中所见到的略有不同。
至于这个不同,那就是寂静。
“我们来晚了,他已经下手了......”
柳洵的语调无比悲戚,像是死了爹娘一般没有丝毫生气。
徐长生在一旁听得有些害怕,上前轻轻地推搡了他一把:“到底怎么着了?”
“你看看他们,和平时是不是不大一样?”柳洵问道。
“不一样嘛......的确是有,太安静了。”
这就是徐长生思虑的地方,他的直觉告诉他,面前这些兵士方阵,和以往有着很大的不同之处。
“你说的不错,我们没有时间了,真的没有时间了......”
柳洵说到这里仰望天穹,那轮月亮不知何时已经红的发紫,几乎快要滴出血来一般耀眼妖艳!
徐长生被他说得凝重起来:“没有时间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很可怕的事......”
柳洵语气凛然:“会死人的......死很多人!”
徐长生听闻此话又是面色一紧,略带慌张地瞄了一眼身后的暴乱民众,竟然发觉他们已渐渐退了回去。
刚想告诉柳洵瞧看,忽的啊呀一声打了一个趔趄,嘴角发颤地对柳洵道:“柳哥,那些乱民似乎有些不大对劲......”
柳洵似乎有些百无聊赖,闻言淡漠地瞄了一眼城内的方向,发现那些乱民已经退回到了各自的棺材处,只不过他们现在正在做的事情更加诡谲突兀,因为他们并没有止戈鸣金,反而是互相挥着钝器自相残杀起来!
这下子秦庸城更加热闹了,暴力事件四处开花,举目四望皆是不胜枚举的流血事件。
徐长生有些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一幕,实在是难以用语言来形容这阿鼻地狱一般的混乱状况。
“他们在争抢那些棺材。”
柳洵淡漠地说了一句:“我们方才打碎了不少棺材,现在能够使用的棺材数量减少了,狼多肉少,必有一番争斗。”
“那这又是为何,抢到了棺材给自己下葬?这么喜欢把自己搞死?”
徐长生问了一句分外白痴的话,但眼下的情况的的确确如这般难以详解。
“你以后就会知道了,现在就当个免费的看客,观棋,不语。”
柳洵说完便将绳子往城外抛,准备开始往城门外赶路。
徐长生转过身子又瞟了一眼,发现城池里面许多人都开始披麻戴孝。
有的人钻进了棺材乐得合不拢嘴,有的则哭天怆地又哭又嚎,着实是一场闻所未闻的人间喜剧,看起来古怪离奇,却又道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缘由。
“多看无益,今后你自会明白个中曲折。”
柳洵一边说着,一边往徐长生的身上缠绕绳子。
徐长生信得过他,因而丝毫没有反抗任其摆布。柳洵将绳子绑结实后开始往自己身上缠绕,没过多久已经紧紧地将徐长生和自己缠绕到了一起。
徐长生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傻笑几声,柳洵丝毫没有扭捏神色,他仔细地盘查了一遍绳索的结实程度,这才放心笃定的嘱托起徐长生来。
“一会你抓紧我的腰,不然下坠的力道太大,我有可能没办法完全顾及到你,还有就是下去的时候千万别发出声音,免得打草惊蛇。”
徐长生好生的应承了,柳洵不再多言废话,扯着徐长生就往下跳。
徐长生虽说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下坠体验惊得慌了手脚。
不过柳洵曾吩咐过他莫要发出声响,因而徐长生也只好自己咬着自己的手腕哼哼呜咽,眼睛紧紧地闭合着不敢睁开。
耳边是巨大的气流切割声响,重力下坠将心脏猛烈撕扯着往下拖,好似一只恶狠狠的手掌在索命一般力道惊人。
“砰——”
柳洵不断用腿去向墙壁借力,最终稳稳地落到了地上。
“咣叽——”
与之相反的是,徐长生摔了个狗吃屎,华丽丽在地上摆了一个大字。
若不是烛阴血太过霸道刚猛,刚才这么一下子足以将他的屁股摔成八瓣。
徐长生哼哼唧唧地坐起身子,发现柳洵已经解开了身上的绳子,此时已然走到附近的兵阵前瞧看去了,原地只剩下徐长生和一堆糟烂的绳子头。
徐长生拍了拍身子匆忙赶了过去,那些军队依旧展列在前,豆腐块一般的方阵整齐划一,肃穆庄重且军威凛凛。
徐长生捂住嘴巴悄悄地跟上柳洵,柳洵正专心致志在附近军阵前面瞧看,这可着实是吓了徐长生一跳。
“柳哥,咱们不是不能张扬嘛?”
徐长生压着嗓子小声跟柳洵说道,一边说一边胆怯地偷瞄了一眼四周的军士,生怕他们会发觉二人的行踪。
“无妨,我们已经来晚了。”柳洵说道。
“什么意思?”徐长生被他搞得有些发懵。
柳洵不再多言,指了指前面的方阵,示意徐长生噤声瞧看,随后走过去轻轻推搡了一下边角处士兵的肩膀头。
徐长生捂着嘴巴安静看着,见他这一手顿感万分不解,但随即便惊讶的有些合不拢嘴,因为在他面前这个豆腐块一般的方阵,竟然在瞬间全部崩塌散碎了!
一切都源于柳洵的那记推搡,被推搡的士兵似乎柔弱无骨,绵软无力地往前倾倒。
由于士兵的站列都比较紧凑,这记倾倒连带着碰撞到他身旁的军士,令人难以想象的是,他身边的军士也似乎没有骨头一般一碰就倒。
结果,豆腐块一般的军阵牵一发而动全身,像多米诺骨牌一般噼里啪啦的全部轰然倒塌!
徐长生捂着嘴挥手驱散荡起的烟尘,眼神里面的惊愕依旧没有丝毫消散:“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
“就像刚才所说的,你不感觉他们有些安静过度了嘛?”
柳洵不以为意地拍了拍手道。
徐长生沉闷地点了点头,的确,整个黄泉水边寂静寥寥,除了风声以外丝毫不见动静。
“他们都死了。”柳洵安静地说出了这句话。
徐长生闻言心里一颤,但是并没有像以往那般紧张诧异,毕竟已经见惯了太多的生死,见怪不怪已经逐渐适应了。
“怎么会这样子......所有来到黄泉水边上的王侯将士全都死了?难不成是这条黄泉有毒?”徐长生忧心忡忡地看向黄泉。
“并不是,有人终于下手了......”
柳洵说这话的时候似乎心境不大沉稳:“这是他的独僻爱好。”
“那你方才所说的打草惊蛇......莫非这里还有活着的人?”
徐长生还算是心思机敏,当即便想到了这一点。
柳洵安静地点了点头,忽的似乎注意到了什么东西。
他走到另外的一个军阵前,照例将他们推搡倒了一大片,转过身子对徐长生说道:“看看吧,你会喜欢的。”
“什么?看什么?”
徐长生有些迷惘不解地问道,柳洵指了指他脚下的地面。
徐长生跟着瞧看过去,赫然间已经冷汗如柱汩汩流淌下来。
倒地的两处方阵,此时除了一堆散碎的盔甲以外,所有人类兵士的肉体躯壳已经悄然无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