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意味着酸甜苦辣。”
张云中总是喜欢讲些大道理,但他总是看不懂时机,有时像是在故意挖苦别人,“饱尝失败的苦果也是人生的一环。”
姜白雨输了比赛心情郁闷,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里闷闷不乐。张云中还说:“当人处于逆境时,如果能够得到亲友的帮助或许会很开心吧。不过人生本来就是孤独的,更多时候只能自己一个人面对。”
莫浊如今也适应了张云中的说话风格,无论境况多么不容乐观,似乎张云中总能找到开脱,好像从来都立于不败之地。“师傅,师姐只是个小孩儿而已,这种时候我们应该去安慰她才对。”
莫清很担心姜白雨,而且说起话来极其正经,正经到让莫浊有些自惭形愧的感觉。“你跟莫浊也只是个小孩,不过你们年纪轻轻就没了父母。”
张云中的话有时太过直接,感觉像是故意揭人伤疤一样,“你们猜当你们自己遇到困境时,有谁会帮助你俩?”
“师傅,你总是想把自己置身事外,扮演一个观察者的角色。”
莫浊恍然大悟,他终于想清楚为何张云中这么令人讨厌了,“你一定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吧,师傅?”
莫清听莫浊说出这话后有些害怕,主要是怕张云中会生气,毕竟那是他们师傅。莫清拽了拽莫浊衣角,希望他不要这么多嘴。没想到张云中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朝着莫浊投来赞许的目光:“莫浊,人人都是旁观者,你是我的旁观者,我也是你的旁观者,我并没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莫浊想起之前读过的剑仙李牧,马上活学活用起来:“当我们凝聚成铁板一块时,任何想要伤害我们的人都会付出代价。人与人若是都能互相理解互相真诚的话,就不会存在战争和饥饿。”
“如果我们想法不同会怎么样?或者当我们出现分歧时你会怎么做?莫浊,你会为了让我跟你凝聚在一起而强行扭曲我的意志吗?”
张云中继续反驳,看吧,他总是立于不败之地。莫浊回答说:“人生意味着酸甜苦辣,不可能一帆风顺,总会有需要妥协的时候。就像昆仑决中那句话——顺天道而行,逆天道而为,弃本心而生真意。当人们理念不同时,相互妥协岂不是更好的选择?”
“你的话里包含一层意思,就是当面对不可抗力时要懂得妥协,我可以这么理解吧?”
张云中问道,等莫浊点头表示同意,张云又继续说,“为何非得妥协?难道就没有其他选择吗?例如说放弃或者反抗。”
莫浊一时不知如何应对,皱起眉头认真考虑话术。张云中伸出手掌,手指一根一根弯曲,直到最后一根手指收进手掌,这才流露出一副胜利者的笑容,“时间到,你输了。”
输了又能怎样?当莫浊提出这个问题时张云中依旧从容面对,不过这回是直接把对话切断:“赢了又能怎样?太多问题需要解释啦,你不如学着自己思考一下。”
这人的性格怎么会变成这样?莫浊实在想不通,直到后来的一天,姜若谈起有关师傅的过往,这才有所体悟。“听说你师傅曾目睹双亲离世,如果推算一下,他当时只有十岁左右。”
这是姜若的原话。……莫清、莫浊两人在剑池旁架起木柴堆,张云中回来时肩上扛着一只巨大的白鹅,而这就是昆仑战鹅。三人在池子边上把战鹅开肠剖肚,连皮带肉切成小块,串到木棍上稍微烤了一会,肉香四溢。莫清莫浊两人正打算去叫姜白雨,却被张云中拦下。张云中朝两人眨巴眨巴眼,说了句:“瞧我的。”
张云中站在姜白雨房间门口小声说了几句话,没过一会儿,姜白雨打开房门,开开心心走到莫清、莫浊跟前,眼神暧昧地盯着两人。“你们两个真的这么喜欢我?”
姜白雨突然没头没脑来了一句,直接让莫清、莫浊两个愣在原地。两人都没搭茬,姜白雨却眯起眼睛咯咯笑了起来。“害羞什么呀!”
姜白雨伸出双手把两个师弟揽在怀里,又一左一右在两人脸颊上亲了一口,“我虽然漂亮,不过你们两个也不能为了我打架呀!”
师徒四人把那只昆仑战鹅吃的只剩骨架,又一起爬上剑池阁三楼。张云中在地板上铺了一张凉席,伸了个懒腰在凉席中间四仰八叉地躺了下去。三个徒弟吵闹着把张云中推到一旁,让那张不算大的凉席空出一些位置,三人围坐一圈,有时他们会安静地打坐修行,有时坐在棋盘前抓耳挠腮,有时又吵吵嚷嚷互相打闹。张云中在一旁要么睡觉要么看书,时不时卷入三个小孩的争吵中,不过每当他开口讲话场面都会变得更加混乱。剑池阁里的生活清苦吗?或许对姜白雨来说是有些清苦,不过对莫浊这么一个失去记忆的人来说就无所谓了。莫浊觉得这样就很好,他每天的生活都很开心,他时常忘记自己的遭遇,只有血藤发作时才想起自己可能时日无多,不过他有那本魔道功法“下下诀”帮助,胸口的灼烧感已经不像一开始那么强烈了。莫浊成天跟莫清一块儿四处乱逛,两人就像是亲兄弟一样打打闹闹。师姐姜白雨脑袋有些不灵光,不过她总是喜欢逞强,也是在她的带领下,剑池阁里的三个徒弟终于通过了那条盘旋在悬崖峭壁上的石阶小道,这让他们都很敬佩姜白雨的勇气。树叶从苍绿转成枯黄,天气也慢慢变得凉爽,每天早上落剑峰的雾气也变得越来越稀薄。据张云中所说,等到了冬天,落剑峰的雾气就会彻底消失。听到这句话后,莫浊心中生出了一丝寂寞:“事物总是在变化,没什么能够永恒,对吗师傅?”
“来年春天这浓雾就回来了,现在没必要多愁善感。”
张云中回答说,他手里捏着法决,用法术把茶壶里的水烧至沸腾,“对于我们这一生来说,今天或许只是一瞬,不过若是以太阳的角度来看呢?太阳一直都在东升西落,即便是我们生前死后无数年也不会改变,你会说太阳是永恒的吗?”
姜若回了齐国老家一段时间,等他再次见到莫浊已是冬天,天上还在下着小雪。姜若这一次两手空空,不过身后跟着一艘小型飞舟,几个船工放下吊索,把货物直接堆在三楼走廊,大多是冬天要用的被褥和衣物。姜若本想招呼几个船工喝些热茶,不过这工人们似乎很讨厌张云中。几经推辞,姜若只好目送飞舟离开才转身进屋:“今年过年我也会呆在昆仑,这些东西留着过冬应该足够了。”
“也不是所有东西都有必要,比如说……”张云中冲姜若摇手,好像在驱赶苍蝇,“回去,回去。”
姜若有些无奈地说:“师兄,马上就要过年了,你要不要把姜白雨送回老家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