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天气多云转阴，晚间会有小雨转大雨。
林皎月做好了早饭，邵炫宇打着领带，他喜欢将衣服穿得很整齐，每天出门都不忘打领带，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连皮鞋也擦得锃亮。
邵炫宇看着林皎月将牛奶放在桌上，他坐了下来，微笑着看她，袖口上的白衬衫扣子开了一颗，他的手放在餐桌上，交握着。
邵炫宇喝了一口牛奶，轻轻地放下：“我今天有个客户要谈，他对我们新一期建筑楼盘的设计稿很感兴趣，可能晚上我会晚一点回来，你就不用等我了。”
林皎月抬起头，她打断他：“不行，你哪也不能去。”
邵炫宇一怔，印象中，她从来不会干涉他的事。
他很耐心地笑着问：“为什么？”
林皎月放下玻璃杯，面色凝重：“我说你今天不能出去就是不能出去。”
邵炫宇皱眉笑了笑，他把手摊开，跟她解释：“可我今天是个大客户，我不去谈我们吃什么？”
“一个客户不谈又不是不能活。”她皱眉歪头看他：“总之你今天不能出去，必须在家里待一天，客户可以推后，今天你就只能留在家里。”
邵炫宇觉得莫名其妙，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小月，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林皎月已经不管他会怎么想了，今天拦下他才是最重要的。
“你今天出去就会死了，所以听我的，留在家里。”
邵炫宇楞了一下。
林皎月眉头紧锁看着他，她想他应该信了，她并没有在跟他开玩笑，她很认真地说。
旋即，邵炫宇嗤笑一声：“你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哪有能预知未来的事。”
“我是说真的！”
他这次严肃了起来：“小月！”
林皎月拉住他的手：“我说的都是真的，晚上会下雨，你会开着车急着回来见我，然后就会出车祸，我会被通知去太平间领你的尸体！”
他这下也愣住了，她半点没有开玩笑的样子，反倒是要被急哭了。
邵炫宇不可置信地问了问：“你说的都是真的？”
“真的，千真万确！”林皎月拉住邵炫宇的手。
邵炫宇突然也怔住，他本来想去换鞋的，突然又转头停下来看她。
“那我跟客户打个电话。”
-
许星辰早上起来，他会自己做饭，这是他专门跟人学过的，他自认自己还做得不赖。
三明治，还有牛奶，是他最喜欢的搭配，也是她的。
他抬眼看了下墙上的钟，时间显示早上八点半。
不出意外的，他吃好后教练会来一通电话，通知他去训练场。
许星辰直接挂断了那通教练打来的电话。
他马不停蹄地出门，找到邵炫宇今天要联系的客户。
客户本来就不想约见邵炫宇，如果不是邵炫宇求着今天想见一见，他根本不会抽出手机。
许星辰不过煽风点火了几句，客户就直接拨通了邵炫宇的电话，告诉他今天不用来了。
许星辰站在十字口下，他想他必须这么做，如果不撞邵炫宇，他就回不去2021，救不下林皎月。
-
邵炫宇本来已经放下公文包了，他本不愿意让这个客户飞走，给他打电话，约他一定要在明天，但客户直接推了后续跟他的所有合作。
“我必须得出去一趟，我不信这么玄学的东西。”他起身，穿好西装，站在穿衣镜前打领带。
林皎月拉着他，无论如何她今天都不能让他出去：“除了今天你哪都可以去，味道今天不行！”
他挣脱开她的手，林皎月被推得倒退了几步，她再跟上去，这些邵炫宇却对着她吼了起来。
他以前从来不吼人。
“你清醒一点！哪有那么多巧合的事情，你到底是怎么样？这个客户我必须谈下，谈不下我不会回来。”
他把门重重地摔上，拿出手机就在跟客户约地点，那头直接关机，他也不死心的发微信，继续打过去。
他还是决定去视线约好的老地方见，他就在那里等他。
-
天空猝不及防地落雨，是毛毛雨，细细地打在玻璃窗上，滚下细细的水珠子。
他开着刮雨器，世界就像一下一下在眼前晃。
每天都会路过三环，这是他回家的必经之路。
邵炫宇还是会等到上次的时间回家，冥冥之中就像天意一样，即便客户不去，他还是会在相同的位置等上等。
六点，许星辰准时把车沿着上次返回的路线开，其实这次也没什么把握一定会像上次一样能够穿越回去，但必须要试一试。或许这次稍微有偏差他会没命，又或许根本不会再次穿越。
但他必须得赌这一次。
邵炫宇的车经过上一次他已经认得，他还是开着法拉利，外面的雨下得特别大，邵炫宇的车速快，他又在急着回家。
红绿灯显示的是该邵炫宇走，许星辰看准时机，毫不犹豫地全油，朝着邵炫宇的方向奔去。
如果视角拉开一看，这辆卡宴一定是疯了，不该他走，他却突然猛地朝法拉利撞过去，法拉利在地上翻滚了两圈，侧立着，车身还带有火星子。
许星辰撞得头昏脑涨，很久都没有光出现的时候，当他意志还没有完全涣散，他真的觉得完了。
或许这次没赌对，上天没有那么眷顾他，他真的以为自己就要这样死在这里。
大约三分钟，还是五分钟，具体他也不记得多久了，那束光如期而至，刺得眼球都疼。他微微眯着眼，终于笑了。
-
“所以后来当他再一次来你家找你的时候，你并没有救他。”林皎月对着钟摆说。
“对，我就只有一个目的，让你杀掉他。”
“你阻止不了邵炫宇，所以你只能许星辰，你不停重置做这一切，就只是为了让我杀掉他。”
“没错。”她轻笑了一声。
林皎月挑眉：“但我现在没杀掉他，你是不是又会重置这一切。”
她几乎是没有疑问地在问28岁的林皎月，因为28岁的她已经做好了又要重置这一切的准备。
“我活着，只是为了邵炫宇活着，他死了，我一个人留着有什么意思。所以只要一天结局没被改变，我就会重置下去，大家一直在重复2032和2021。”
“你太变态了。”
“我不急，我已经熬过了这么漫长的时间，我只用等着你杀掉许星辰就可以，你总有一天一定会失手杀了他，总有一天这个世界会没有许星辰，只有邵炫宇。”
那头又传来低低地笑声，就像是在耳朵里挠痒痒一样，听得人心里发麻。
很久很久，都没有声音再出现。
许星辰久久地站在她身边。
林皎月忽然想起来是有那么一次，她真的离杀他就差一点，她的刀几乎快挨到他的鼻尖，那么近，只需要刺进心窝子里，他真的就死了。
她突然深深皱着眉，许星辰去握她的手，发现她的手冰凉。
“不会的，你不会真的杀了我的。”
“同时我也在想，我们这两个时空的人，都在为了一个疯子不停地重复每天的生活。”
许星辰这下沉默了。
林皎月把钟摆放到抽屉里，她对照着镜子里的自己看，面色愁成了一个苦瓜：“我真怕我哪一次真的失手杀了你，她真的就得逞了。”
“如果她得逞了的话，所有的一切是不是都能平息下来。”许星辰轻叹。
林皎月摇头：“不会。如果邵炫宇本来该死，但曾经发生的事被改变了，那么相应的蝴蝶效应也会跟着来临，所以我现在才明白，我们之前经历的那一切到底是什么原因。”
“我本该在2021年的2月12死于余家湾，但因为你中途回来救了我，所以黄微做了这个替死鬼，之后一切都开始变了。”
“所以如果邵炫宇回过来，依旧会有不好的事继续发生，曾经发生过的就是最好的，即便再怎么改变，都会朝着更不好的方向去走。”
两个人的肚子都还饿着，许星辰不愿她再去想这里，他突然说：“我先把食谱研究会吧，然后给你做早餐吃好不好？”
林皎月淡淡地应了一声，撑着自己的头开始想事情。许星辰推开门出去，又帮她关上了。
应该会很快了吧，再过没多久，那边的她又会拨动钟摆，把时间调到黄昏，一切重新开始。然后醒来，又忘了这一切。
许星辰在外面忙活了一阵，算是捡了林皎月的现成，把面吧端上桌，配了一杯牛奶。
她走出来，依旧是愁眉不展的。
两个人吃了饭，许星辰又提议带她去游乐园，人多热闹，她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买了票，先是去坐了过山车，许星辰一直拉着她的手，他在旁边爽快地吼，她闭着眼，感受风中凌乱。
他也察觉到她的情绪，只玩了一个项目就停了，拉着她到休息区的树下去坐着。
“别想了。”他说。
“为什么到这时候你还能这么开心的玩。”她看着他，深深蹙眉头。
许星辰的笑凝固了一瞬，转而他想偏着头：“那不玩还能干什么？我们能做什么？”
林皎月也低着头沉默了。
是的，他们是不能做什么，无论怎么阻止，无论说多少劝她的话，她会停手吗？
她已经疯了。
如果邵炫宇不能活过来，她就会一直这样继续下去。
许星辰看着前方熙熙攘攘地人群，抱着小孩的，牵着男朋友的，明明他们的世界这么真实，却是一直在被重复。
他的笑意收住，看着自己的手指。他把自己的反转过来看了又看，最终只是抬头看了眼天。
早在来这里之前，在他今天知道整个过程的时候，更是在看到她这么纠结的时候，他做了这个决定。
“既然你下不了手，就我自己来。我死去了，28岁的许星辰不存在，他就不会急着回来救你，邵炫宇就可以在那天活过来。然后，这两个时空的人也不会因为我们继续这样不断重复人生，一切就都能停下来，大家各自过着各自的生活。”
林皎月站起身时腿上的矿泉水瓶也掉在地上：“你疯啦？”
“说来说去，她不就是想杀掉我吗？”
林皎月摇摇头，她站在他面前来回走了几步，她咬着手指。她以前从不咬手指的，现在也有个这个毛病。
两个人都在沉默着，许星辰没有抬头，他看着地上她踱步的影子，捡起她刚刚不小心掉在地上的水喝了一大口。
一瓶刚开封的水，一口气被他吞得只剩下最后一口。他自己的那一瓶也早已被他喝光。
林皎月叹了口气，最终拉着他的手说：“走吧，回去吧。”
“不回去，回去也是待着，没有任何意义。”
“但我们现在在这里也没有意义。”
她其实也已经有了打算，如果她直接杀掉自己，那么28岁的林皎月就不会存在，就算两个平行时空重合，她也不可能穿越到自己身上。也就没有了邵炫宇，没有了这一切，许星辰也不必回来救她。
林皎月又在他身边坐下来，她看了眼自己的矿泉水，直接把它扔进了垃圾桶里。
两个人坐着，相对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