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汐茵出院后,我本来想带她去我那住,但她执意要住酒店,我就抽出时间,隔三差五的过来陪她。
她情绪一直很低落,说不上不好,就还是会笑,但没有生气。每天都在发呆。
我带她去看心理医生,心理医生的说辞是:她没有精神问题的,你不用带她来看。
我大为震惊,怎么会没有呢?那就是说,她这五年……
我简直不敢想。
颜汐茵后来问了我很多事,比如在上学那会儿,为什么跟她在一起之后,还去找很多女人。
我其实惭愧:“觉得好玩吧,就是一群喝酒聊天的狐朋狗友,没有实质性的行为。”
除她之外,我没有碰过别的女人。
她笑笑,不知道相信了没有。
她一直需要吃药,总是精神恍惚,情绪低落,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每天不是对着日出发呆,就是对着日落怅惘。
我每次主动找她说话,她都会跟我说:“周子勤,你做过的事,还能被原谅吗?”
我沉默着。
她又会说:“当然,我也不会被原谅。”她笑:“我们都不是什么好鸟,都不值得被原谅。”
日子就在这样一天天中过去。
二十九岁这一年,颜汐茵戒掉了药物,她虽然还是会经常发呆,但相对会好一些。
我买了戒指,准备向她求婚。
她笑着,是那种嘲讽,到我心底都还让我发麻的笑:“你觉得我们现在这样,配结婚吗?”她怒道:“他得从坟墓里爬出来找我们吧,周子勤,你怕吗?我可害怕呢。”
她的话将我击得溃不成军,我收好戒指,放在了酒店里,然后离开。
那段时间,不止她,我也过得不好,有些芥蒂一旦产生,再也无法垮过去。
我们之间,隔了一条人命,在一起,估计会人神共愤。
后来我也渐渐认清了这事实。
我们不可能结婚的,我们都不配拥有一个敞亮的人生。
那些事情发生后,这一辈子,注定,我们终将活在阴影下。
“周子勤,从前我求着你娶我的时候你不干,现在你跑来装深情,你真令我恶心。”
这是颜汐茵送给我的最后一句话,后来,她再也不见我。
她请了护工,只住酒店,用的钱是她妈妈的钱。
她不出去,也不让我进去。
我们的后半生,一直在这样的互相折磨下度过。
到后来过去的很多年,我都一无所有,不敢谈恋爱,不敢结婚,不敢再走在阳光底下。
想去看看他,但不知道他被埋在哪里,只能在自己每晚在心中忏悔。
折磨自己,似乎也成了后半生的乐趣。
毕竟这是用别人的命换来的。
我知道许星辰还在找一个人,从他那年离开后,再也没有回来过。
或许找到了,在世界某个位置躲起来隐居,或许还没有找到……
他的后半生都在寻找。
晚年住院时,身边除了护工,空无一人,每天都在数着窗外的落叶过日子,突然明白孤独是一种怎样的慢性折磨,折磨了我几十年,带我死都还要折磨我。
忽然想起颜汐茵。
其实,在她被送往精神病院的时候我去见她那天,我就该承认,还是喜欢过她。
只是我当时觉得,自己怎么会看上她,傻乎乎的墙头草,没有主见,不敢出头的笨小鸟。
我不愿承认。
也没有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