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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鹄焉知燕雀苦(1 / 1)

当日季生欢离开后,张易之就离开了左金吾卫。

次日他再来时,带了陛下口谕,提谢瑶至紫宸殿面圣。

谢瑶正在狱中端坐,抬眼见栏杆外站着张易之,并不惊讶,施施然起身见礼,“张五郎。”

张易之还礼,目光将地上的羊皮褥,火炉,谢瑶肩膀上的披风等物挨个打量了一遍,最后落在谢瑶脸上,轻笑一声,“原本还担心谢巡按住不惯。”

“多亏张五郎遣人暗中照料,同僚相助情谊,谢瑶感激不尽。”

这是场面话,两人心照不宣,再说下去已然无趣,不如就此停住,落得个表面和平。

谢瑶清楚,既然张易之能在此处和颜悦色称她一声“谢巡按”,就说明所谓贪墨之事,已然有了结果,陛下打算还她清白。

至于为何突然如此,陆游原不知道,谢瑶自然也就一无所知。

她只知道,季生欢在这其中起了极大作用。

谢瑶站在紫宸殿外等候宣召,余光里瞥见长廊柱子后露出一个脑袋,正偷偷往这边看。她故意装作不见,趁那脑袋再伸出来时,突然转头。

季生欢被抓了个现行,愣了一下,忙又缩回柱子后面。等了一等,再伸头看谢瑶时,谢瑶正冲她微笑,示意她过去。

季生欢拎起裙裾,飞快地跑到谢瑶面前,甜甜地唤了一声,“阿瑶姐姐。”

“多谢你。”谢瑶柔声道。

季生欢的笑容僵了一僵,低了头没有说话。

薛季昶的话没错,倘谢瑶知道,自己是用张易之的把柄将她换出来的,定不会与她善罢甘休。

“怎么了?”谢瑶悄声问她,“瞒了我什么事?”

季生欢仍旧不答,两手使劲绞缠着身前的丝绦,指尖勒得发紫。

谢瑶伸手将那可怜的食指从丝绦里解救出来,轻轻揉了揉,低声道:“不管什么事,你是为我好。若我因此怪你,岂不成了恩将仇报之人?”

“阿瑶姐姐。”季生欢鼻子一酸,语调里带着哭腔,“我只想让你好好的,旁的什么都不在乎。”

“我知道。”谢瑶用力握了握季生欢的手,“外面冷,回屋去等我吧。你既有本事让张易之放过我,想来也有本事让他不敢反悔,是不是?”

“嗯。”季生欢用力点头,“他怕我向陛下告状,说他假公济私。”

谢瑶抿嘴一笑,“你在陛下面前说话分量之重,别人不知道,张易之定晓得。快回去吧,晚上若是得空,再来巡按府找我说话,好吗?”

季生欢点头如啄米,却直到谢瑶跟着宫女进了紫宸殿,她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谢瑶跪在殿中,垂头不敢仰视,恭敬见礼,口称“罪臣”。

武则天靠在榻上,放下手里奏章,慢声道:“虽贪墨一事乃无中生有,可你难逃管教不严之罪。念你已在狱中受苦,便罚俸一月,以为惩戒吧。”

“谢陛下。”谢瑶叩头,心中无数疑问绞成一团,不知从何下手理清。

静了片刻,武则天缓和了语气,对谢瑶道:“你生性光明磊落,不似那群戚戚宵小,平日里也是用人不疑,从不防范,往后这性子须改一改,待人处事多留心,免得重蹈覆辙。”

“陛下教诲,谢瑶谨记。”

武则天满意点了点头,向她伸手道:“过来,让我看看。”

谢瑶忙起身过去,站在榻前,两手拢在腰间,脊背挺直,规规矩矩地垂首而立。

武则天笑道:“怎的如此拘谨,又不是在朝堂上。”说着伸手拉她坐在榻边,“这几日在牢里住着,受苦了吧?”

“回陛下,尚好。”

“都怪你,”武则天转目光看向站在榻尾的张易之,“封了信印便不能查案了?自年前拖到今日方才查清,害得谢瑶年都是在牢里过的,你自说说,你该当何罪?”

张易之忙跪下道:“陛下怪罪,臣实在惶恐。既然臣办事不力,连累了谢巡按,不如请谢巡按发落?”

“奉宸令这话,谢瑶不敢当。”谢瑶忙要站起来,却被武则天按住。

武则天笑道:“有我在,你只管说,要他如何,你才能出这口恶气。”

“这——”谢瑶知道,这不过是陛下与张易之演给她看的,故意沉思半晌,轻笑道,“那谢瑶恭敬不如从命,就斗胆发落奉宸令一回了?”

“请巡按发落。”张易之直身笑道。

“就请奉宸令寻一个上好的蹴鞠送给我,如何?”

“蹴鞠?”张易之愣了一愣,看向武则天,见武则天也是满面疑惑,便笑问,“敢问巡按,这送蹴鞠可有什么说法?”

谢瑶掩口一笑,答道:“除夕未与生欢一起过,她嘴上不说,心里怕是也恼我呢,送她个蹴鞠,哄她开心,免得她日后与我翻旧账。”

武则天闻言,开怀大笑,“也只你这玲珑心肝的人,能想到这发落的办法。”又向张易之道,“这可是件难事,要好生挑选,有了要先拿来给我看看。我满意了,才能给生欢。”

“喏。”张易之又愁眉苦脸地道,“陛下什么没见过,怕是摘了天上星星做成蹴鞠,也入不了陛下眼。”

又说笑了一会儿,谢瑶见武则天面露倦色,便起身告退。

武则天点头应允,对张易之道:“你送谢瑶回府,顺便将人犯带回。诬告朝廷栋梁,不可轻饶。”

“臣明白。”

谢瑶与张易之退出紫宸殿,一同往宫外走。

此时已是临近傍晚,夕阳将大明宫染成金黄色。有光亮处明艳夺目,更衬得阴影中漆黑冰冷,界限分明,正如恩宠加身与泯然众人。

“巡按在想什么?”张易之偏头问道。

谢瑶回神,微笑道:“在想陛下那番话,奉宸令打算如何处置人犯?”

“怎么?谢巡按想给她求情吗?巡按莫忘了,你有牢狱之灾,是拜她所赐。”

谢瑶淡淡一笑,“只是不知,她背叛我,又是拜何人所赐。毕竟,她跟了我很久。”

“巡按已知那人是谁?”

“我虽用人不疑,却也并非毫无防人之心。巡按府中,知晓印信所在之人不多,很容易猜。”谢瑶轻轻叹了口气,“我只是想不通,她为何这样做。”

张易之与谢瑶在巡按府门口下马,自谢瑶入狱,众人皆避祸,因而往日里人马络绎不绝的巡按府,开印第一天却门可罗雀,极是清冷。

早有门子看见谢瑶一行人,飞奔入内告知巡按府管事雁娘。

谢瑶请张易之入正堂,对他道:“我有几句话要对雁娘说,烦请奉宸令在此稍候片刻。”

张易之颔首,“请便。”

谢瑶带着雁娘转入后院,在后院正堂门口停住脚。

她看着廊下为上元节准备的灯笼出神,半晌不曾开口。

“巡按想对我说什么?”雁娘忐忑地道。

“你私用信印盗取缉私货物,事情败露,张易之负责抓你归案。”谢瑶缓声开口,伴着长长的叹息。

雁娘浑身一颤,脸上血色退了个干净,脊背僵直地看着谢瑶,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雁娘,为什么呢?”谢瑶痛惜地看着她。

雁娘闻言沉默半晌,终于苦笑一声,答道:“为了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后路?”谢瑶拧眉,“我从未想过要赶你走。”

雁娘环视安安静静的巡按府,“谢巡按,朝廷归根到底属于男人,即便你眼下位高权重,也迟早是要嫁人的,为人妻便要回家相夫教子,否则不成体统,这些男人不会答应。”

谢瑶默然不语,这也正是她心悦陆游原,却始终不敢许白首之约的原因。

雁娘继续道:“你得圣上恩宠,定会有个好归宿,后半生荣华富贵。可我们这些女官不一样,当初因你看重,才能得陛下特赦离开掖廷。若没了你这位女巡按,我等便也没有了价值。我不想回掖廷,也不想嫁人做小,自要攀附一个恩宠正隆之人,以求庇护。”

“张易之是最佳人选。”谢瑶垂眸,“他许你什么?”

“刺史夫人。以他权势,这不难办到。其实你也办得到,只是不会如此做。”

“他要那批朝颜做什么?”

“不知道。”雁娘摇头,说完又笑道,“你下狱时,我便知道瞒不了多久,却没想到这么快。”

“为何不逃?”

“留下尚有一线生机,逃了便会前功尽弃。”

“张易之不会救你,此事便是他自己回禀给陛下的,”谢瑶虽有不忍,却也不愿她死得不明白,“生欢有他把柄,他需要以你换我洗脱罪名。”

“原来如此。”雁娘表情一僵,旋即笑道,“你待我有恩,我竟对你生出歹意,如此也算是报应不爽。”

谢瑶心中难过,轻声道:“陛下金口玉言要求严惩,恕我无力保你性命。”

“你已仁至义尽。”雁娘跪地顿首,向谢瑶道,“雁娘拜别谢巡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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