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之后,秦斐到附近转了一圈,回来的时候拿了几个野果给沈颜,但脸色有些严肃。
“怎么了?有追兵?”沈颜问。
秦斐点头,“昨日我们坠崖的地方已经有人去过了,根据他们的脚印可以看得出来,应该至少有两拨人在找我们!”
“昨日追杀我的人肯定会跟来,那另一拨人,应该是官府的吧?”
秦斐目光沉沉地看向沈颜,“就怕两拨人,一拨是追杀我们的,另一拨,还是来追杀我们的。”
沈颜突然想起被自己刺了一刀的孙弘远来,说道:“就算孙弘远死了,他们应该也会先拿我归案,给忠勇伯府一个交代吧!”
“交代用尸体就行了!”秦斐在她面前蹲下,“咱们还是赶紧走吧,只要能到达城外的军营,就不会不明不白地丢了性命!”
“我自己能走……”沈颜活动了一下脚踝,虽然还有些隐隐作痛,但已经消了肿,走路并没有问题。
“那行吧,你走不动了再叫我。”
两人一路往山林外走去,这里人迹罕至,路也难走,幸好一直有秦斐在前面用长剑开路,两人才能在两天之后走出山林。
只是,两人刚经历千难万险走到驻扎在城郊的虎威军营附近,就遇到了一队官兵。
沈颜松了一口气,秦斐却面色凝重,问道:“你们是那个衙门的人?”
为首的人犹豫了一下,拿出了自己令牌,却是盛安公主派来的府兵。
沈颜和秦斐对视一眼,眼中都是防备,正要想办法逃脱,那为首之人便下了命令:“盛安公主有令,沈家逆女沈颜杀死忠勇伯世子,又私逃多日,故就地正法!”
“我拦着他们,你快走!”秦斐说道。
沈颜将他推开,“不行,他们要杀的是我,跟你有什么关系!大不了我杀人偿命便是!”
“你究竟要逞强到什么时候?”秦斐杀掉一个官兵,然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咬牙切齿地说道:“你靠我一次,我为你死了也甘愿!”
沈颜心中一震,也顾不得其他了,拔腿便往军营的方向跑去。
秦斐拼尽全力厮杀,硬是不让这些人往沈颜的方向追去,他的长剑都已经断裂,只能用匕首奋力一战。
那匕首是他从孙弘远的身上拔出来的,之前在沈颜手上,现在又回到自己手上了。
“哟嚯,我来得很及时嘛!”李齐跳了过来,扶了已经精疲力竭的秦斐一把,“兄弟,去歇歇,该我玩了!”
李齐干劲利落地杀了几个官兵,苏文琛等人便带着大队人马过来了,原来是当时他们找遍了崖下也没有找到沈颜和秦斐地踪迹,然后苏文琛根据附近地地形图推测他们回到虎威营求助,于是便和李齐一起在此等候。
沈颜去求助的时候,他们也刚好出来巡查,所以才能及时赶到。
秦斐终于放下心来,狠狠地吐了几口血沫出来。
“宋星然!”沈颜担忧地喊了一声,然后冲过来将秦斐扶起。她声音不大,其他人并未听到,但是苏文琛一直关注着她,所以才根据她的口型判断出她说的话。
“宋星然?”他心中默念了一声,然后看向秦斐,只见这人与宋星然是完全不同的样子,不,也不能说完全不同,毕竟宋星然容貌有损,他原本的摸样,他们并不清楚。
而这位安远侯世子虽然容貌英俊,但仔细观察便能看出他的脸部轮廓、身型和宋星然无不相似,只是……这可能吗?
苏文琛在打量秦斐的时候,秦斐也看向了苏文琛,两人四目相对,互不相让。就如同当初在松鹤书院一般,少年意气,争强好胜,互不服气却也彼此欣赏。
只是,似乎又有些不一样了。少年终归会长大,背负的东西越多,便不能如当初那般随心所欲了。
最终,还是秦斐体力不支,又失血过多,晕了过去。
李齐这边也收了尾,将盛安公主的府兵连同尸首一并带走,他们杀沈颜本来也不是合理的,所以李齐也不担心盛安公主找麻烦。
只是,沈颜毕竟是杀了忠勇伯世子,这才是真正的麻烦。
几人正要带秦斐回军营治伤,又有一行人拦住了他们。
为首的人身穿盔甲,冷漠高傲,向李齐亮出了自己的腰牌。“我是神武军副将林霄,奉统帅安远侯之命迎世子回府!”
沈颜心里一紧,抓着秦斐不愿意松手。
“让他走吧,在安远侯府他不会有事的。”苏文琛走到沈颜身边,说道:“而且,很快就能再见的。”
如果他真的是宋星然的话。
李齐将秦斐交给他们,又对沈颜说道:“沈姑娘,你可能又要跟我到三法司走一趟了。”
沈颜点点头,苏文琛也跟上,“我与你一起。”
秦斐回到安远侯府后很快便醒了过来,只是他伤势严重,还需要卧床休息,但他醒过来的第一件事便是闯进安远侯的书房。
“追杀她的是你的人是不是?”秦斐质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将世子带下去休息。”安远侯头也不地说道。
“我不会允许你伤害她,绝不允许!”秦斐从侍卫手中挣脱,因为体力不支而跪倒在地,却仍然如同凶猛的野兽一般朝安远侯怒吼:“你要是敢伤害她,我便毁了我这张脸,如果我不是秦斐,你就什么也得不到!”
安远侯放下手中的笔,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中满是不屑。再凶狠的小兽在没长成之前,除了张牙舞爪,根本不能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他冷冷地说道:“你是谁不是你说了算,我说你是秦斐,你就只能是秦斐!”
说完,他伸手在秦斐脖颈后重重一捏,秦斐便晕了过去。
“将崔药师请过来。”
当夜,崔药师重新给秦斐用了药,直至后半夜才低调离去。
“侯爷当真要给世子用此药,此药后续效用不明,而且可以肯定对身体有损,若长期服用,只怕于寿命有碍……世子可是您唯一的儿子……”
安远侯看着仍在沉睡的秦斐,脑中响起崔药师的话,但他也只是犹豫了一瞬,便再次下定了决心。
他不需要一个不能为他所用的儿子。
沈颜对于杀死孙弘远的事实供认不讳,但因为是孙弘远绑架苏文玥在先,且苏文玥作证沈颜只是错手杀人,再加上苏文琛作保,故沈颜只是暂时收押,并未判决。
但忠勇伯府却不肯善罢甘休,甚至闹到了宫里去,在宫门口和驸马沈叙据理力争,世人这才知道,沈颜是沈驸马的私生女。
而当晚的沈府也注定平静不了,沈叙和盛安公主大吵一架,只因盛安公主当众表示,沈颜的事公主府不会插手,并向太后请求让沈颜为孙弘远偿命。
“你简直是不要脸面了,便是寻常人家,嫡母也不会如此对待庶出的女儿,你堂堂公主,却不仅见死不救,还派人追杀,简直恶毒至极!”
“我以前要脸,但是你给我脸了吗?”盛安公主不再如从前那般歇斯底里,反而冷冷笑道:“世人谁不知道你沈叙与我感情不和,心中另有真爱?既然如此,我还装什么?我算是看清楚了,什么脸面啊,感情啊,这些都是虚的,我有权势,便能让我看不顺眼的人去死!这样才痛快不是吗?你心疼你女儿,我也心疼我的女儿,所以我保证,沈家只会有她一个女儿!”
“你简直不可理喻!”沈叙气得拂袖而去。
盛安公主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笑得越发张狂。果然,男人只有你当他是回事的时候他才是回事,现在她不在意他了,他又算得了什么呢?
“公主,有个叫林映月的妇人求见。”
“撵走!”盛安公主说完,又改变了主意:“让她进来吧。”
她倒要看看,她以什么姿态来求自己。
你想求我救你的女儿是吗?”盛安公主笑了笑,说道:“你应该知道的,我恨不得你们死,又怎么会救她呢?”
林映月站的直直的,也并未行礼,看向她,说道:“你不该恨我的,我与沈郎有私情在先,违背礼法,该遭世人唾弃,可你以势压人嫁给沈郎,就该知道他的心不在你这儿!我也不该恨你,你终归是沈郎的正妻,又贵为公主,我的存在始终是对你造成了伤害。”
听了林映月的话,盛安公主有些恍惚地说道:“你说这些又有什么用?你以为我还在乎么?你以为你这般说,我便会救你女儿吗?”
“你当然不会,”林映月看着她,姿态柔弱,目光却无比坚定,“可若是你的亲生女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