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维斯案不好打。 这是在案件受理之初就知道的事情。 奥维斯遭遇诺顿父子侵犯这一事实,他们从未掌握到关键性证据。 奥维斯没有做侵犯鉴定,无目击证人,无监控视频。 如果最初不是为了通过本案将彭斯·诺顿陷进去,恐怕这起案件早就被驳回了。 哪怕是现在,经过原告方,布鲁克林这位法官,德州警方跟NYPD的多方共同努力,所掌握的证据也多是间接证据,根本没有那种能起到一锤定音效果的证据。 因此,布鲁克林能够理解杰森·布尔选择的新策略。 没有切实证据,一切甚至都是推论,只能通过情绪感染,让陪审团同情受害人,再抓住被告方多次伪造证据证词,收买证人的漏洞,边打边看。 其实案件审理到现在,如果没有多方努力的共同作用,怎么看都像是在冤枉被告,企图给他安上一个不属于他的罪名。 特朗科将奥维斯在家里的经历描述的很悲惨,很容易引起人的共情。 但这只是推论,再好的陈述,再引人共情的经历,也需要切实的证据来佐证,才能令人信服。 更何况,特朗科描述的奥维斯的经历实际上跟本案有些偏题。 布鲁克林驳回被告律师的反对其实是很冒险的行为,他需要为此做好后续申诉的准备。 “Objection!”
被告律师再次站起身,指着特朗科愤怒的说道“法官阁下,我不知道原告方律师说这些有什么用。”
“他说的所有内容都只是推论,没有实证。一切都来自于想象。”
“而且这些想象与本案毫无关系,我不知道他说这些有什么用!”
被告律师的大嗓门成功让沉浸在悲伤故事中的陪审员们清醒过来。 特朗科看着神色逐渐恢复的陪审员们,心里暗道可惜。 他转过身,看向布鲁克林,没有再让布鲁克林为难,结束了自己的发言。 刚刚布鲁克林已经帮了他们一手,再得寸进尺下去,他不确定布鲁克林会不会继续偏帮。 原告补充完毕,被告方依旧没有什么好补充的。 本轮举证结束。 由于特朗科的‘悲情故事’浪费了太多时间,布鲁克林不得不宣布庭审暂时结束。 临近结束前,布鲁克林仍不忘警告被告方‘不要作伪证’,并提醒他们尽快缴纳罚金。 布鲁克林这话一出,陪审员们果然齐刷刷看向了被告。 “我们会缴纳罚金,但请您不要再使用类似羞辱性称谓称呼我方。”
被告律师有些羞恼地说道。 布鲁克林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是在命令我吗?”
不等被告律师回答,布鲁克林就转头对杰瑞说道“被告律师藐视法庭,企图操纵法官,以达成对己方有利的裁定,提高罚金至70000美金,另外将被告方律师企图操纵法官、藐视法庭、操纵对方证人、申请证人频繁做伪证记录在案,稍后发给律师协会。”
“你满意了吗,律师先生?”
被告律师张了张嘴,不敢出声。 他怕自己说错一个字,再引来更重的惩罚。 布鲁克林跟律师协会关系恶劣他有所耳闻,现在他只能祈求传闻是真的,律师协会不会理布鲁克林。 否则他就完蛋了。 不说别的,光一条作伪证就够吊销执业资格的了。更别提后面还跟着收买证人、企图操纵法官之类的行为,加一起让他这辈子都不能获取执业资格是绰绰有余。 “有些当事人或律师可能会以为收买证人,证人作伪证或其他违反程序规定的事情发生在法庭上,我一定会勃然大怒。”
布鲁克林扬声说道 “没错,我的确很生气。但不会像某些人想的那样,愤怒得直接否定之前所有的努力结果,宣布重新审理。”
“我不会让这些人得逞的。”
“相反,我会让庭审继续下去。但这并不意味着违反程序规定的行为不会受到惩罚。”
“我不管这些主意是当事人或当事人家属或律师辩护人想出的,只要某一方触犯,我就会对当事人及其律师进行处罚。”
“目前当事人的处罚更倾向于可信度降低,罚金,如果是被告,败诉后会加重刑期。”
“律师的处罚则倾向于执业资格方面,严重的,就像被告律师这样,法院会写信给律师协会,建议其取消其执业资格,并禁止继续执业。”
“如果不怕处罚,你们大可以尽情地违反程序规定。”
“休庭!”
………… 翌日,周二。 就在布鲁克林忙得不可开交之际,一份起诉书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份起诉书的提交人是安妮·奥尔丁顿。 看到安妮的名字布鲁克林才恍然想起,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跟安妮通过电话了。 他们最后一次通电话是上周末。 对于一对情侣来说,这个时间间隔已经很长了。 将这件事默默记下,布鲁克林又倒回去仔细看了一遍起诉书。 这是一起谋杀案,两名退伍军人蓄意谋害了三个家庭,手段十分残忍。 检方随起诉书附带的证据却大多只能指证其中一名凶手,另一名凶手的指向证据更多是间接证据。看起来有点儿证据不足的意思。 这起案件对安妮·奥尔丁顿会是个小小的考验。 这么想着,布鲁克林准备签下字,余光突然瞥见了被告方代理律师一栏。 哈维·斯佩克特。 布鲁克林皱了皱眉。 哈维·斯佩克特,皮尔森·斯佩克特律师事务所的高级合伙人。一个难缠的家伙。 看来这起案件对安妮·奥尔丁顿来说不是小小的考验,可能是个大麻烦。 脑海中想象着安妮·奥尔丁顿气鼓鼓的样子,布鲁克林签下字,将起诉书放在一旁。 “鲍勃,这个案子很有意思,记得留下来。”
布鲁克林叮嘱一句。 “知道了,不过你最好先把今天的工作完成再说吧。”
鲍勃抱着时间安排表加入了催进度大军。 布鲁克林今天的工作很多,除了E.D.N.Y这边的工作外,哈佛需要为六月份的公开课挑选人选。这需要布鲁克林发挥自己的人脉关系,挑选个合适的社会名人。这个人选地位如果太低,会让人看轻布鲁克林,如果地位太高……总统先生曾担任过这一角色。对哈佛来说,不存在地位太高的说法。 除了这个,布鲁克林还需要尽快与伯克一起拟定今年的招生标准。 年初在哈佛礼堂举行的会议上他们讨论过退出US News的大学排名,暂时放弃虚名,专注务实,网罗更好更优秀的人才。这就需要他们制定一个新的招生标准。 以前的标准为了照顾US News的大学排名,会将成绩提高到很高的比重。 这是个很麻烦的事情。 哪怕不需要他们亲自拟定,只需要从别人交上来的几份标准中挑选一个就够了。 光这两件事就花了布鲁克林半天的时间。 六月份公开课的人选布鲁克林选择了雷利·温士顿。 布鲁克林预估六月上旬纽约就能分出个胜负来,分出胜负后州政府即将迎来最忙碌的时期。在那之前让温士顿去波士顿‘旅旅游’。 招生标准这个就更麻烦了。 实际上布鲁克林对这个东西几乎是一窍不通,但他又不能彻底放手交给伯克一个人负责。于是他只能听伯克分别介绍每一份标准的优缺点,然后跟伯克商议。 主要是伯克介绍的部分浪费了大量时间。 挑选完毕,伯克开玩笑似的说道“布鲁克林,上次在会上你提议严守推荐信的关卡,不如今年的推荐信你来负责沟通吧,正好可以帮你尽快熟悉哈佛的全貌。”
布鲁克林摇了摇头“我负责一部分可以,但全负责,我怕给哈佛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推荐信只是推荐信,不是录取通知书,有推荐信只是降低一点录取门槛,不是没门槛。 这样一来,有的学生即便把门槛降得极低了,却还是过不去,这类学生就需要哈佛出面联系推荐信撰写者,商讨一下后续处理办法。 是直接淘汰,还是增加个什么测试,或者开放捐献缺口? 这都要看推荐信撰写者与学生之间的关系。 也要看联系人的沟通能力。 一个具备良好沟通能力的人可能会促成推荐信撰写人与哈佛关系更紧密,甚至达成某些合作。 一个糟糕的沟通者可能会将原本亲密的合作伙伴推远,甚至搅黄合作。 这是个风险与利益共存的位置。 但布鲁克林不打算担任这个职务。 他不是以前的那个联邦地方法官,需要抓住每一个机会往上爬。 现在这个职务对他而言可有可无。 负责一部分是表现给人们看的,告诉大家哈佛派现在多了他布鲁克林·李这么个人。 “也可以。”
伯克那边丝毫听不出问题来,他像是根本没意识到布鲁克林拒绝了自己一样,继续说道“那等六月份记得跟你挑选的公开课演讲人一起回波士顿。”
“对了,约翰去了纽约,他去拜访你了吗?”
临近挂断电话,伯克突然问道。 “来过。上周末来的。”
布鲁克林停顿片刻,实话实说“一起来的还有莱恩·斯贝格。”
“约翰想要利用剩下的时间四处走走,旅旅行,他在纽约的话你多照顾一下。”
伯克叮嘱道“约翰很固执,他可能拉不下脸来向你求助。”
听起来像是在为老友唏嘘感叹。 “你知道他来纽约?”
布鲁克林反问道。 “知道。”
“纽约有什么好看的?”
布鲁克林像是在抱怨“这儿既没有名胜古迹,也没有自然风光,除了车就是车,真搞不懂为什么来纽约。”
伯克耐心地听着布鲁克林的抱怨,等他说完才开口“纽约可是大城市。而且你不是在纽约吗?”
“我?我有什么好看的?”
“你可是约翰精心挑选出来的继任者。他对你是有特殊感情的。”
伯克说道。 布鲁克林皱了皱眉,音调有些低沉地说道“可我跟你一起在背后捅了他一刀。”
“他不会在意的。”
伯克安慰道“约翰是个很理想化的人,为了理想,他不会计较这些。只要你将来能让哈佛重现荣光,他什么都不会计较。”
“那如果我没做到呢?”
布鲁克林问。 伯克那边发出一阵古怪的笑声,接着就听伯克道“那你最好现在开始有宗教信仰,祈祷死后能升上天堂。”
“约翰不会饶了你的。”
“他们都拿我没有宗教信仰来抨击我呢,也许我真该事实信点儿什么。”
布鲁克林不动声色地问道“有什么好建议吗?”
“我第一次听说宗教信仰还需要别人建议的。”
伯克开玩笑道。 布鲁克林顺着玩笑往下说“选择太多,我也没那么多时间去了解啊。你有什么宗教信仰吗?”
“我?我没有。必要的时候,我可以什么都信。”
伯克道。 他的话听起来十分真诚。 布鲁克林发出一阵笑声,问道“我现在是不是特别出名?”
“波士顿那边的报纸我是不是每期都是头条?”
伯克没有出声,布鲁克林就继续往下问“有没有波士顿当地的电视台准备要请我做节目的?如果有你先帮我收着,等六月份我去波士顿时,可以好好挑选一下。”
伯克依旧没有出声。 布鲁克林哈哈笑了两声,也跟着沉默下来。 他没有宗教信仰这个事情是才说出去的,他的宗教信仰问题也是刚刚才爆发的。 相较于奥维斯案,以及纽约最近的局面,宗教人士反对布鲁克林实在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事。不要说联邦各州了,纽约市不知道的都大有人在。 如果不是时刻关注着布鲁克林的举动,伯克凭什么知道这些? 他凭什么对纽约发生的一件很快被扑灭的小事儿了如指掌? 布鲁克林就向伯克提出了这个问题,现在轮到伯克给他一个解释了。 布鲁克林可以接受伯克的强势,也可以接受伯克扩大权力,但他不能接受伯克的监视。 上一个对他进行监视的,认为布鲁克林是天生的犯罪天才,认为他迟早会危害社会。为此布鲁克林跟他爆发了很严重的冲突。那时候布鲁克林还仅仅是个普通法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