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谨初将捂住对方耳朵的双手松开，很自然地滑到女孩肩上。
奕霜霏随之睁眼，把头从他胸口抬起，唯唯诺诺地问：“我是不是……闯祸了？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只想把他抓来审问一下，没想过要杀他。”
“我明白。”裴谨初赶紧送上安慰。“这只是意外，一场纯粹的意外。没人预料得到的。不怪你。”
“可是……现在该怎么办？我们要不要等火灭了。进去处理一下？”
裴谨初不答，只反问：“你怎么想？你希望他就这样无声无息地人间消失吗？”
奕霜霏垂下眼眸，认真思索了一阵：“如果他就此人间蒸发，肯定是于我们有利。但……二少爷和三小姐他们，估计会伤心难过死。特别是二少爷，他是眼睁睁看着父亲被绑走的。如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种结局最折磨人了。我实在不忍心……”
裴谨初比较赞同她的观点：“嗯。我也这么认为。那我们就把他原封不动地留在这儿。等别人发现。好歹，最后能有子女来收尸，入土为安。”
“好。”
商议完毕两人才骤然发觉，在刚才极度的慌乱与紧张之下，彼此竟不由自主抱在一块儿了。奕霜霏的手现在仍搭在裴谨初腰上。
同时意识到这一点后，二人迅速将手撒开，并各自往后退了一小步。
“呃……我们……”奕霜霏心中小鹿乱撞，只得挖空心思找话题聊：“要一直在这儿等着火熄灭么？”
“不用。待会儿火势小一点，我进去把那件外套捡出来，就可以走了。”
“那件外套很重要吗？还非得捡回来？”
裴谨初浅浅一笑，解释说：“也没多重要。只不过，出了这么大的事，最好不要留下任何把柄在现场。总归要进去看一眼才安心。”
“哦，原来这样啊。还是大少爷你最心细。”奕霜霏发自肺腑夸了一句。
裴谨初又笑：“对了，你设计这场绑架，是不是去找欧阳啸离借的人？”
“嗯，只有九爷那里才容易找到这群亡命之徒。”
裴谨初神色严肃了些：“那你恐怕……得尽快通知他。这边出了严重状况，让他有所准备。他借给你动手的那几个人，也需要早作安排。”
“知道了。一会儿我就去他府上报信。”
正聊着聊着，远处忽然传来几个陌生人说话的声音。
“你们看，那边那间房子着火了。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
“哎呀，烧得好厉害呀！咱们赶紧叫人来救火吧。”
“怎么救？这一片总共也没住几户人家。”
“那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它烧啊。能喊几个人过来就喊几个人过来。快！”
听这意思，他们准备叫人过来灭火？那裴谨初和奕霜霏就不能继续在这儿待着了，会惹人怀疑。
“我们得赶紧离开。如果等下被人发现，就没法撇清关系了。”
“现在走的话，你就没机会进去捡你那件衣服了呀。”
裴谨初犹豫了一瞬，但很快做出了决定：“衣服的事，暂且先放一放吧。说不定已经全烧光了呢。我们还是抓紧时间脱身比较重要。”
“嗯，听你的。”
二人遂在朦胧月色的掩护下，一前一后，悄然离去。
***
奕霜霏连夜赶往欧阳啸离家，汇报事件进展。当离九爷听闻裴复生已葬身火海，大吃一惊。
“竟然有这种事？一副烧着的花圈被风吹起，直接盖到了他身上？”
奕霜霏一脸郁闷：“我就知道，这神鬼莫测的死法，说出去都不可能有人信。只会觉得我是为了逃脱罪责而随口胡诌的。”
“呵呵。”九爷笑。“我没有不信。或许世间真有所谓的天道轮回呢。那现在人死了，你们打算怎么办？”
“还请九爷先让那几名弟兄，暂且避避风头，不要露面。如果裴家什么都查不出来，自然最好。但若他们查出了一些线索，那我们多半就得预备第二套方案了。”
欧阳啸离思忖片刻，豪爽地回答：“行，我这边的事包在我身上，绝对不会出纰漏。至于你那边，就只能靠你自己见机行事了。”
奕霜霏笑着行了一个抱拳礼：“多谢九爷！”
***
周管家接到警察局的电话，得知了老爷遇难的消息。一家人遂哭哭啼啼跑到警局去认尸。
“二位夫人，裴老爷是死于大火，所以……遗体的样貌损毁比较严重。进门之前，还请您二位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芸秀眼泪巴巴，已经哭得难以自持。邵齐眉脸上虽也挂着两行泪痕，但总算还能稳定住情绪。“知道了，多谢警官提醒。”
警察推开停尸间的门，邵齐家陪着两位姨太太进去了。三个儿女在屋外候着。
才几秒钟的功夫，就听见停尸间里传出西斯底里地嚎啕大哭。甚至还有男人的哭声。应该是见到尸体惨状后，连舅舅也绷不住了。
裴誉衡强忍着眼泪，站在门外。一手搂着小恬，一手搂着小鑫。现在他是家里的老大，照顾弟弟妹妹的责任便都落到了他的肩上。
等到三个孩子进去拜别父亲，遗体已经用白布盖住了。孩子们三鞠躬之后，所有人退了出来。
“二位夫人还请节哀。自从我们接到报案，说裴老爷被绑架了，局子里就一直在留心这件事。可谁知道这么快，才半天的功夫老爷子就遇害了。这群绑匪真是胆大包天，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把凶徒捉拿归案的。”
邵齐眉拿手帕擦了擦眼泪，哽咽着问：“你们现在查到什么线索了吗？”
“噢，线索是有的。”许探长命手下递过来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一些布料之类的东西。“案发现场能烧的物件，基本都被烧光了。我们就找到了这个。不知道……这是否是裴老爷的遗物？”
邵齐眉接过塑料袋瞧了瞧。那里面是半截袖子，咖啡色，看质地像羊毛尼的。袖口上有两颗金色的袖扣，尚未被浓烟熏黑。
“这个……应该不是老爷的衣服啊。”邵齐眉皱着眉头。“芸秀，你也来看看。”
三太太遂也把身体挪过去，细细辨认。“嗯，确实不是老爷的。他没有这件外套。”
正在二人打算归还这半截袖子的时候，裴誉衡突然伸手一把将证物抢了过去。他翻来覆去看了几眼，脸色大变，像是洞悉了不得了的事情。
“誉衡，这衣服……该不会你认识吧？”邵齐眉问。
裴誉衡没有回答，只是猛地甩下证物袋，然后怒气冲冲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