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到肖有成声音的一瞬间，林岩的脸色就阴了下来。他对这个拥有着肥肚腩和地中海的中年油腻男属实没什么好感。之前那通电话的内容他都还记在脑海中。这种人放在古代那就是丧天良的地主，要把手底下的佃户全都逼死的那种。“背锅……”林岩轻轻念叨了一句。他不知道肖有成要让林兆祥背什么锅，但肯定不会是好事。为了能听清楚一点，林岩又凑近了两步，同时找了个纸壳箱将自己的身型隐藏了起来。也得亏是这段时间锻炼有成，否则按以前的身材，这小纸壳箱还不一定能遮得住……与此同时，林岩将手机调成静音，以防周瑞希回微信的时候暴露。手里拿着手机，林岩侧耳倾听。“等一下要是董事长问起，你就说自己啥都不知道，看到仓库里有一堆废铁，寻思着没人要就拿去卖了，懂了吗？”
肖有成在林兆祥跟前叮嘱着。“扯谎骗人，我不干！”
林兆祥虽然是农民出生，也没上过几年学，但知道真诚待人，更知道越是重大的事，越不能瞒天过海。否则只会让错误不断放大，最终到无可挽回的地步。“没事的，老林，你听我说，这事不是什么大事，董事长人也很和善，看你家庭困难，不会为难你的，你把责任担了，最多罚你一个月工资，到时候我跟厂长说说，下个月再给你涨回来不就行了？”
“既然不是大事，董事长为人和善，那直接跟他明说就好了不是？何必要把我搅进来？”
“给你再涨三百！”
肖有成大手一挥，仿佛是在给予恩赐一般。然而他想象中感恩戴德，纳头便拜的场景并没有出现。“那也不行。”
林兆祥摇了摇头，坚决不同意。“今天这事，你是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见软的不行，肖有成开始来硬的了。他一拍面前的木桌，恶狠狠道：“你不担责，雷厂长一样会把责任推到你头上！到时候你不仅要受到处罚，还得不到补偿。要是雷厂长一个不高兴，说不定直接让你滚蛋！”
“你们凭什么？”
“就凭你曾经犯过错误！”
肖有成阴恻恻道：“你猜董事长是相信雷厂长，还是相信你这么一个四年前就有过偷盗史的车间工人？”
四年前？偷盗史？林岩听到这几个字，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了一段不太美好的回忆。他记得四年前的暑假，一向在外奔波劳累，过年都可能不回家的父亲，却愣是在家里呆了整整两个月。那段日子中，家里的气氛一直很压抑，但或许是考虑到自己还有一年就要高考了，父母都对发生了什么避而不谈，只叮嘱让好好学习。而两个月后，林兆祥又回到了阳城的工作岗位上，林岩也就没再多想。现在回想起来，却感觉蹊跷的地方不少。首先，是在林兆祥回家前的一个月左右，家里的伙食突然变好了不少，以前三天才能吃一顿五花肉，那个月却几乎天天餐桌上都有荤腥。甚至郑文秀还破天荒的给林歆买了一双她早就看上但是舍不得买的正版匡威！其次，则是在林兆祥回来之后，林岩在三更起夜的时候，不小心听到的父母对话，内容竟然是在阳城买房！要知道，那时候阳城市中心的房价已经突破了10万大关，哪怕是偏僻一点的区也要3万左右，偏僻区里的城中村相对好一点，1.5-2万。换句话说，随便一套80平的两居室就至少要花120万！还不算装修……这事实在太过魔幻以至于此后林岩一直都认为那是自己做的一个梦。当然，这段美好的日子也就是昙花一现，之后林兆祥还是回到了阳城打工，一家人也还是过着平淡的日子。至于在阳城买房，更是不了了之。莫非，肖有成嘴里的偷盗史和那段反常的日子有关？可若是因为林兆祥偷了厂里的东西才让家里人过上了好日子，那在事发之后，厂里又怎么会让他复工？林岩有些不解。而肖有成的威胁还在继续。“老林，你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家里人着想一下，林岩大学还没毕业，林歆又马上要高考了，你要是丢了工作，家里只靠嫂子一个人，撑得下去吗？”
林兆祥一双粗糙的手来回揉搓着。他犹豫了。之前不管肖有成说什么，他都不曾动摇过。但现在，他犹豫了。肖有成一看有效果，立马又添了把火：“前两天嫂子找到我，让我帮林岩弄五十个小时的课外实践时长，听说要是没有这时长就毕不了业……”林兆祥猛然抬起了头。肖有成笑得更加阴险：“你说，这忙我帮，还是不帮？”
“你帮不帮的，对我有什么影响吗？”
就在这么个档口，一道清朗的声音却是忽然响起。肖有成和林兆祥齐齐转头，眼中均是露出了意外之色。显然谁都没有想到，竟然能在这里见到这个人。出声的自然是林岩。眼见话题都已经转到自己身上了，此时不站出来，还待何时？“林岩，你怎么在这里……学校没课吗？”
“爸，我现在是大学生了，不是高中生，一天到晚都得在教室呆着。”
林岩笑了笑道：“您就放心吧，我没逃课。”
解释了一句，林岩又将目光对准了肖有成，一张笑脸顿时冷了下来：“肖叔叔对我那课外实践的事那么上心呢？记得那么清楚呢？冒昧问一句，贷款还完了吗？”
这话一出，肖有成顿时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小兔崽子，我还没去找你算账，你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好好好，一个盗窃犯，一个诈骗犯，我今天就把你们爷俩一块收拾了！”
眼见自己的把戏被林岩中途打断，肖有成索性彻底撕破脸来，拿起手边的对讲机。“仓管区来几个保安，把这两个人给我抓了！”
他话音刚落，率先走进屋子的却是十几个穿着工装的工人。“姓肖的，你什么意思？”
“又找茬扣钱是不？”
“老子告诉你，我们TM忍你很久了！”
一群工人冲将进来，怼着肖有成的鼻子就是一顿骂。其中一个明显是领头的工人转过身对身侧的另一个工人问道：“说老林偷摸？你信吗？”
“我不信！”
“你们信吗？”
“我们都不信！”
众工人一齐发声，气势十足。领头的工人又调头看向肖有成：“我们这些人虽然都没咋读过书，肚子里没墨水，干的也都是脏活累活，但也分得清好坏！”
“老林，多好的一个人啊，你们TM的把人当驴用，人也一声怨言都没有，入厂十八年了，他偷过一天懒吗？叫过一次累吗？加过一次薪吗？”
“现在你突然跳出来，二话不说就往人头上扣一个屎盆子，这TM不就是在欺负老实人吗？！”
“老实人活该被你欺负吗？！”
声音洪亮，振聋发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