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林家。
林施与看似悠闲地太师椅上饮茶,实则内心敲锣打鼓。
军火走私非比寻常,若出点岔子,即便是他,要解决可能也没那么简单。
时间一点点过去,还是没确切的消息传来,他怎么也睡不安生。
凌晨过了大半,苏毅才现身。他一进去,林施与即刻坐直了身,而后发现了苏毅背后的周继之。
林施与张了张口没说话,苏毅看出他的顾忌,急忙开口:“苏毅有负老爷的嘱托,任务遇到埋伏,中途生变。好在!货物没有丢失,全靠继之来通风报信。”
闻言,林施与松口气躺回椅子。
他微眯眼,仔细打量着周继之。青年伏着头,忍耐芒刺一样的目光。
通风报信?林施与在心里冷哼。
先前在各个关口,林施与早已打点了该走的关系,现在苏毅来告诉他突然遭遇埋伏,并且是周继之恰好出现通风报信……整件事情必然与他脱不了干系,只有苏毅这二愣青才会相信。
果然,论心计,苏毅到底比不上啊。
林施与眼里有精光一闪而过,端在手上的青瓷茶杯被他缓慢旋转着,似乎在做什么决定。
见坐在太师椅上的人久久都没有没有说话,苏毅再次承认错误,并请求惩罚。
语毕,林施与才慢悠悠开口:“不怪你,毕竟这么大件事交给你一人去做,实在吃力,现下货物是安全的便好。”
苏毅:“那,接下来?”
没再继续同苏毅说话,林施与转而将目光停在周继之身上。
半晌,他淡然地将杯子往梨花木案上一放,交叉着手叫周继之,道:“此次交易关系重大,苏毅大抵有些勉强,你俩关系不错,也去帮把手吧。”
周继之默不作声点头。
翌日,赌坊。
大清早地,安小笙就等在林宅不远处,看见周继之的车,闷头就去拦。
“哥,情况怎么样?”他心急火燎地。
那人唇微一扬,“真正的血路才刚开头。”
那批军火被及时撤走,为了避风头,林施与和卖家通气重新约定了时间地点。
行动那天,周继之与苏毅一同上小汽车,林未然不知从哪儿得到风声,早就蹲在副驾驶等候。
见她,苏毅惊讶,周继之却对她的神出鬼没习以为常了,还主次颠倒地发号施令:“下去。”
林未然不动,语气异常固执:“我知道你们要去哪里,知道你们要干什么,那天你们和父亲的谈话我全都听见。我不是小孩子,我要去。”
周继之不与她理论,一如始终地重复那两个字:下去。
苏毅怕她此去会受伤,伸手去拽,不料被林未然一个侧身闪开,盯着周继之一字一顿地说:“我不会轻易添麻烦,周继之,我只是为了看着你。”
周继之这才没了置喙的余地。
他清楚,林未然或许喜欢自己,但不见得程度多深。至少没达到眼睁睁看他费心设计,还无动于衷的地步。
想来黄埔江边一事,她早有所怀疑。
眼看周继之没再说话,苏毅也对她狠不下心,林未然终究跟了去。
到达地点下了车,眼前是一栋废弃的大楼,在荒郊野外。
安小笙得到消息后,带了人埋伏在周围,以防有意外发生。
一进去,腐朽的霉味便开始入侵,林未然不自觉用手捂了几下鼻端,周继之却表情正常。
因为有她在,苏毅显得特别小心,绑手绑脚地。
结伴着朝里约莫十来分钟,终于有人说话,是约定的暗号。
苏毅将口号对出,一道墙突然被强行裂开,几人闻声往那边望,才发现这大楼里居然有一个密室。
成堆的箱子摆放在一行人身后,领头的是个五大三粗的黝黑男人,脸上有条刀疤。他打量苏毅与周继之好几眼,紧接着发现了林未然,语气突然不正经。
“哟,这次来还带个美女,是献给我虎爷的吗?哈哈!”
林未然冷冷瞥他一眼,不做声,那自称虎爷的更加肆无忌惮:“这女人火辣辣的眼神,老子喜欢!”说完就要上去搂女生的腰。
苏毅想将林未然护到身后,岂知她更快地扭了对面伸过来的手,用了巧力往外折。
下秒,全场听得一阵粗狂嚎叫。
见状,虎爷的手下全都掏出枪,一个个黑洞的枪口对准她,一直沉默的周继之才开了口——
“虎爷,这位是我们老爷捧在手上的明珠,为了表示对您的重视,一起来办正事儿的,您如此作为……”
后面没再说,但已经让中年男人喝令手下将抢收起来,开门见山地要求看钱。
周继之随即将手里装钱的箱子打开,片刻又合上,只容得外人瞥见纸币的颜色,语调镇定:“我们要验货。”
货物太多,费了一会儿功夫。
苏毅清点完毕,发现没有遗漏,回过身来对周继之点点头。
接收到讯息,周继之将手里装满了纸币的箱子甩给中年男人。对方拿到手,立马撤退。
安小笙在外面看见一干人等离开,也带着人随即跟了进来,听周继之的吩咐将货物拉走转移到安全地方。
转移还剩最后一点,方才离去地虎爷一行人又出现。
刀疤男人将钱箱甩地上,破口大骂:“妈的,比原先谈好的价钱少一半,当老子三岁小娃不识数吗?!”
得亏上了车就开始清点,否则等货物转移完毕,他不得亏大发?
闻言,苏毅惊讶,不知怎么回事,林未然倒比他镇定。她瞟了地下的皮箱,不发一语。周继之则有担当地从他俩身后抄着手走出,谈论日常天气的口吻——
“如今战争不停,世道艰难,各行各业都在走下坡……虎爷应该知道?我们家老爷与你也不是第一次合作,前几次已经让你占够了便宜,这次就折个中当是回扣,便于日后往来嘛。”
闻言,中年男人冷笑:“小伙子,买卖不是这么做的。谈好多少,就是多少。你们要觉得受欺负了,可以不做买卖,搞坑蒙拐骗这套,大家以后不用见面了?还说什么长期买卖!”
周继之努唇,姿势没有任何改变,连声调都没有上扬一点——
“据我所知,虎爷这次是拿着公家的东西私自出来做买卖?”他微一笑,身姿尽展:“想吞够一笔钱,脱离组织,你认为你们青堂会能放过你?今日这单后,彼此别说做生意,就算活着打照面,都不一定。况且,青堂会那边我们还摘不清,免不了得替你背点锅,这难道不算利息?”
未料他竟调查自己,虎爷慌了神,他小看了周继之,不该这样大意的。
“看来,小兄弟摆明要过河拆桥了。”虎爷努力镇定。
周继之下意识耸了耸肩,“可以换个方式理解。我替你保密行踪,你少钱,算给我回扣,这样虎爷或许能高兴些。”
虎爷从没受过威胁,迅速从腰间拔出枪,对准周继之,背后的三个手下也分别掏出枪来指着苏毅和林未然。
从一开始虎爷等人又回来的时候,林未然已经做好了应战的心理准备。
她一直不动声色观察着,待其他人拿枪时刻,她一个花式踢腿,潇洒地将最近那人的枪支踢离手,几个跨步跃起,夺过那黑色冰冷的器具,转而指着虎爷,要他把枪放下。
周继之淡淡扫一眼林未然。
明明是很淡的一眼,林未然却看见里面有某种情绪一闪而过。
虎爷要林未然先放下枪,她冷哼:“我也不止三岁了啊,虎爷。”话落,反而更加用力地将枪口怼上男人脑门。
“我数三声。”林未然下最后通牒。
几方正僵持不下,苏毅也趁那些小喽啰分散注意力时,拔枪出来左右接连几声枪响,当场便解决掉两个无用的人。八壹中文網
剩余一个为了躲避苏毅的攻击,急忙向旁边躲,恰好撞上林未然的肩。她步子不稳,虎爷趁机长手一捞箍住她,转而将自己手里的枪口指在女生太阳穴的地方。
刹那,苏毅的瞳孔无限放大,情绪激动:“放开她!”
他如此沉不住气,传递给虎爷一种抓对了人的讯息。苏毅要靠近,中年男人开口喝:“再动一步,我就一枪毙了她!回去告诉林施与,不把剩下的钱补齐,我就要他女儿陪着那些钱进棺材!”
闻言,苏毅拳头握紧,却无可奈何,生怕不小心让林未然收到伤害。
他听了虎爷的话,立马转身要回去报信,周继之一把将他拉住,话却是对着虎爷说的:“想杀她尽管动手,不过我保证,你杀了她,就算有再多的钱,也没命走出这座城。”
林未然被虎爷勒住脖子,有些出不了气,可在这样紧张的情形下,她竟不明所以笑了下。
不愧是周继之……
不惯被要挟的周继之。
临危不乱的周继之。
视她为浮云的,周继之。
不会让任何人成为他的阻碍,更不允许任何人挡在他追逐的途中……
林未然分神想,为什么自从遇见他以后,她就经常莫名其妙遭遇这样的事情?
上次在赌坊,被他亲手挟持。现在为了钱,他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挟持,并毫无怜惜地字字珠玑,叫对方杀了她。可她竟然生不出一丝恨意。
林未然忽然想起,在来的路上,周继之叫她下车,她说要盯着他。
究竟,是真的只为盯着他,不要他从中捣乱?还是害怕他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受伤?
可她喜欢上的,竟是这样冷血凉薄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