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这样的，这不可能！”
恶煞浑身巨震。“摧毁星骸，非但不能将我逼回去，反而能让我留在此界，对我来说，紫微星力只是一条将我和仙界牢牢绑在一起的枷锁。这条枷锁涉及仙道规则，便是如今的我也无法挣脱。”
太清真仙话锋一转，“但曾经的我可以。”
“人皇剑意！”
说话的是龙行天。太清真仙面露赞许之色：“不错，人皇剑意之所以强大，正是因为它能从规则层面将两个领域分开。我们脚下这颗建木，当年就是一条连接天人两界的规则锁链。”
“原来你从那么早就已经开始布局了。”
龙行天神情凝重。“普天之下，只有我会人皇剑意，我若飞升成仙，再也无法施展人皇剑意，毕竟那是人道之剑。，届时我若想离开仙界，留在下界，没有人能助我斩断束缚。我宗历代掌门，再无一人修成人皇剑意，也证明了这一点，再说，即便有人能修成，我又怎么放心将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呢？”
或许对于仙来说，秘密藏数千年也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此时此刻大功告成，终于也打开了话匣子。“所以你分出了我？不对，你分出我是为了飞升，而且我以心魔之身，也无法施展人皇剑意！”
恶煞迷惑了。太清真仙微微一笑，一指张茶的肉身：“你还不明白吗？你以为这具和你完美契合的肉身，是你种下的吗？”
这回恶煞听明白了，却也因此愈发惊怒恐惧，以至于声音都有些发抖：“又是你让我这样记得的？”
“不错，这具肉身是我种下的，而非你，只要他进入心魔空间，就会与你产生感应，你就会苏醒过来。而当你重新拥有肉身，你就可以施展人皇剑意，也就可以助我斩断束缚永驻下界。”
说到这里，太清真仙又忍不住露出得意的笑容。恶煞听懂了，龙行天听懂了，其余人则被隔绝在外，只能看，不能听。原来元始真人早在数千年前就已经在为将来做打算，并布下了一个偷仙窃道的弥天大局。太清真人、心魔、张茶、乃至今天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他的棋子。他的最终目的不仅仅是成仙，而是摆脱仙界规则的束缚，以仙的身份和实力永远留在凡界。“终究还是前辈技高一筹，晚辈自叹弗如。不过晚辈有一事不明，还请前辈解惑。”
龙行天叹了口气。“你问吧。”
太清真仙的口气，就像是满足死刑犯最后的要求。“前辈立下过大功德，理应不是自私之辈，为何会做出这样的事？”
龙行天问。太清真仙脸色微变，收起笑容哼了一声：“当年兵荒马乱妖魔横行，修行门派却避世自保，加之昏君荒寅无道，佞臣祸乱朝纲，搞得民不聊生生灵涂炭。我年轻气盛，仗着一把长剑斩妖除魔，就连那一干昏君佞臣，都被我钉死在朝堂之上。”
龙行天闻言眉峰微挑，修行界一般来说不会干预凡俗领域，除非有妖魔介入，否则就算哀鸿遍野，也不大理会。倒不是因为修行者冷血，而是因为修行者一旦介入，冲突就会升级，神仙打架烦人遭殃，就是这个道理。元始真人斩妖除魔也就罢了，居然一人一剑冲进皇宫，杀皇帝，斩群臣，着实有些越界。只听太清真仙接着说：“我杀戮越多，修为提升越快，最后我也不知道究竟杀了多少妖魔恶人，反正全天下都清静了，但凡我出现过的地方，再也没有人敢作恶，没有妖魔敢露头。正所谓杀一是罪屠万是雄。剩下的人虽然怕我，却也敬我拜我，当我是活神仙，于是我以大能力开辟山门，建立仙宗，广收门徒，希望改变修行界的现状，震慑凡俗。一切都很顺利，我的修行却出了问题，由于我杀孽太重，竟产生了实体化的心魔。我用尽方法，始终无法摆脱心魔。而随着修为提升，心魔也越来越强，最后甚至能和我分庭抗礼。我知道，我此生恐怕是无法飞升了，可我不甘心，我是为救世才造下无边杀孽，这明明是功德，凭什么不让我飞升？”
说到这，即便以真仙之身，也不由有些激动。恶煞冷笑：“是你自己心里不平衡，少赖在我身上！”
太清真仙并未生气，放缓语气接着说：“每当心魔发作，我就会想，这一切究竟值不值得。一次两次三次，我终于想通了，凡人如草芥，生灭枯荣岁岁不绝，我为了一堆草芥失去超脱成仙永生不灭的机会，忒也不值得。于是我苦思冥想，总算窥到了一线生机，至于这一线生机是什么，我想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龙行天点点头：“那么接下来你想做什么？你贵为真仙，却想留在凡界，难道仙界还不如凡界？”
“仙界如何我不能说，你也别想从我这里知道。至于我接下来想做什么，自然是灭绝蜃楼，斩灭太清那小家伙的阳神，继续名正言顺做我的太清祖师，在世真仙！”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突然从海中跃出，指着空中的太清真仙呐喊道：“他不是太清真人，他是元始真人，你们仙宗的开山祖师是个大骗子！”
山海城众人对涂苏酥的声音很熟悉，寻声望去顿时精神大震，既然涂苏酥没死，海蜜会不会也活着呢？这一嗓子来的极为突然，内容更是惊世骇俗，许多仙宗弟子也不禁望向涂苏酥，只见涂苏酥脸色苍白浑身湿透，秀发粘在脸上显得极为狼狈，眼神却十分笃定。坠海的瞬间，她豁然贯通，明白了为什么太清真人的阳神说自己没有飞升，今日却会有太清真仙降世。明白了为什么太清真人的阳神脱困之后没有帮助仙宗，同时也明白了为什么张茶会突然变了个人，并说自己是元始的心魔。原因很简单，当年进入镇魔洞寻找祖师的是太清真人，但出来的是元始真人。元始真人夺取了太清真人的肉身借壳飞升，而太清真人的阳神则被困在了地下，和所谓的心魔相互制衡谁也无法脱困，直到那一天自己和张茶进入神秘空间，打破了平衡。“刚才臭小子说他明白了，一定就是这些，现在他不能说，我来说！”
涂苏酥心中思忖。短暂的沉寂后，仙宗弟子之中陡然爆发出喧哗叫骂之声，他们当然不会因为涂苏酥的两句话就怀疑自家祖师爷。对他们来说太清真仙是神圣的存在，绝不容许外人污蔑，而涂苏酥的话，已经不能用污蔑来形容，简直就是亵渎。“一群大白痴！”
涂苏酥骂了一句，高声问，“你敢以仙道的名义发誓自己是太清真人吗？”
对方是真仙，她毫不怀疑对方能够听到自己的声音。众人闻言，喧哗声渐止，正在交锋的刀兵也停了下来，齐刷刷仰头望着太清真仙，等待着他的回答。“小丫头，你很好！”
太清真仙眼中闪过一抹杀机。“怎么，你想杀人灭口吗？还是你不敢回答？”
涂苏酥只觉得如坠冰窟，却咬紧牙关不肯退让。因为她很清楚，这可能会成为扭转局面的关键。一旦真相被披露，仙宗弟子的信念将遭到严重打击，而仙宗的形象更会直接崩塌。太清真仙沉默了，他只需要动动手指头就能碾死涂苏酥，但偏偏现在他不能这么做，同时他也不能回答涂苏酥的质问。真仙可以说谎，但如果以仙道的名义发誓，就需要极为谨慎了。一时间，原本紧张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且凝重，仙宗弟子心中的信心逐渐生出一丝丝动摇，明明可以很痛快地给出答案，为什么不回答呢？太武真人见识不妙，刚要出面解围，却听远处山中传来一声幽幽叹息。众人纷纷转头，只见山中走出一道身影，似慢实快转眼已到近前。此人仙风道骨鹤发童颜，一看就知道是得道高人，更难得的是他身上的气息与自然完全融为一体，然而真正让人震惊的是，他的样貌居然和太清真仙一模一样。“太清真人。”
全场率先认出来的是苏暮云和空吟。，当初跟随狐魂七一路追寻，二人都近距离见过太清真人的真容。“是太清真人！”
“是当初论道大会的那个吗？”
“仙宗对外说那是太清真人飞升前留下的法身，积年累月有了灵智，误以为自己才是太清真人。”
“是不是真的？这看起来不像是法身啊，这像是阳神！”
“人都飞升了，阳神怎么可能留在人间，难不成那丫头说的是真的？”
各派修士可都不是普通人，法身和阳神还是有人能区分出来的，没有阳神不能飞升，飞升不能留下阳神，这是所有修行者都明白的常识。偏偏眼前的情况违背了这条常识，那么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其中必有一个是假的。“我本不想露面，但现在我不得不这么做。”
太清真人似乎很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