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飞上天空，当所有液体被吞噬一空，圆球变得混浊，其外部更是结出了一个淡金色的茧。茧内部开始出现很有节律的波动，就像是母胎内胎儿的心跳，元始心魔将整个过程看在眼中，即便以他的见识，也不由啧啧称奇。这的确是神识的诞生过程，却不是普通的神识诞生过程，因为这颗神识之卵的起点太高了，一旦顺利降生，神识强度会直接达到撼海境。试问，普天之下又有哪种生命在诞生之初会产生如此强大的神识呢？恐怕就算是龙族也做不到。波动越来越强大，茧壳越来越干瘪，也不知过了多久，死寂突然被打破，听起来就像是鸡蛋破壳的声音。仔细一看，茧壳上果然裂开了一条缝，紧接着是第二条第三条……顷刻间变得密密麻麻，蜘蛛网似的他们整个茧壳，接着，裂缝中迸发出一道道光芒，砰的一声彻底爆开。无数飞散的碎片中，一个婴儿抱成球状。婴儿并非血肉之躯，通体半透明，随着四肢缓缓舒展，外表迅速变化，只用了短短几个呼吸的功夫就走完了从婴儿到成年的全过程。这一刻，时间宛如定格。模样还是原先的模样，气息却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不但变得更加凝练强大，而且透着一股不可亵渎的威严。这股威严的气息颇有几分禅修护法神像的神韵，脚下加朵莲花，脑后加个光圈，也绝对不会显得违和。一声轻哼，张茶缓缓睁开双眼，霎时间，仿佛有一道光之闪电划过，即便强如元始心魔，也不由恍惚了一下。“你是谁？”
元始心魔豁然发问，声如雷震直入心神。张茶眼神连续变化，好一阵才终于稳定下来，郑重吐出四个字：“我是张茶！”
金刚罗刹的记忆对自我认知造成了不小冲击，但张茶还是迅速找回了自我。“看来最终活下来的是我。”
张茶自语，语气带着几分劫后余生感慨。虽说是张茶自己活到了最后，但如果没有元始心魔的压制，如果没有同归于尽的勇气，取得最终胜利的未必会是自己。“大难不死，必有厚福，这回你可是占了大便宜！”
元始心魔的语气听起来竟是有几分羡慕。张茶这才凝神自省，顿时面露惊愕之色，经此一劫，自己的神识竟然完成了相态转化，完全变成了液态。也就是说，自己的神识已经提前达到了撼海境，接下来只需要全力提升修为即可，撼海境之前基本不会再遇到任何瓶颈。除此以外，更加强大的神识会带来更加敏锐的感知，也就能够更深入探索蜃楼绝学的奥秘。比如撼海震，比如伏龙震，虽然修为所限，短期内不可能修成，但只要揣摩清楚其中原理，修成只是时间问题。“谢了。”
张茶深吸口气郑重道谢。元始心魔嘿然道：“不用谢我，其实你也应该明白，我对你从来没安什么好心。”
“一码归一码，至少从结果来看你的确帮了我。”
张茶顿了顿接着说，“而且我们现在有着相似的目标，我相信目标达成前你不会再害我。”
“那么目标达成之后呢？”
元始心魔问。张茶身上突然多了一股从未有过的气势：“如果真有那一天，你不一定是我的对手。”
“你变了。”
元始心魔瞳孔微缩。张茶一声轻叹，透出一种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沧桑：“我可是融合了他的毕生记忆，又怎么会一成不变呢？”
元始心魔默然，融合一位邪道宗主的毕生记忆，这种事历史上不是没有发生过，却从来没有发生在年轻弟子身上。倘若再将张茶保留了自我意识这一点考虑进来，真可以算得上冠古绝今。“考虑到我们的目标，这或许不是一件坏事。”
沉默良久，元始心魔开口。张茶点点头，金刚罗刹的记忆中有很多肮脏邪恶的东西，但也有很多非常有用的修炼经验，对今后的修炼非常有好处。除此以外，金刚罗刹还在不外人所知的地方藏了不少好东西，其中不乏能够提升修为的天材地宝，只是不知道，七百年过去了，这些秘宝还在不在。火千锤和基姬无面正等得焦急，张茶突然睁开了双眼，刹那间，一股强大的气息透体而出。恍惚间二人竟产生了错觉，仿佛站在面前的不是一位年轻人，而是修行界赫赫有名的大能。气息一放即收，张茶沉声问：“让二位岛主久等了，我这样多久了？”
神识空间的时间感与外界不一样，他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长时间，怎么连声音听起来都有些不一样了呢？二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回答：“三天。”
“三天吗？”
张茶喃喃自语，身体只过了三天，神识却好像过了数百年，这种反差感还真是奇怪呢。“你没事吧？”
火千锤试探着问。张茶摇摇头，没有再多说什么，心念集中在碧灵爪上。失去金刚罗刹的元神，聚集在石铁生心脏内的邪力也就失去了意识，再也无法做出任何有效的抵抗，化为一道夹杂着猩红、惨绿和黑暗的洪流呼啸而出，被碧灵爪吞噬。整个过程看起来非常顺利，张茶的脸上甚至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痛苦。“他的神识。”
火千锤再次面露惊容。张茶能够与凶灵之力共生的确堪称奇迹，但平衡取决于神识和凶灵之力的强弱。神识强于凶灵之力，则保持理智，神识弱于凶灵之力，则神智失守，当初镇魔洞的经历足以证明这一点。此时张茶竟然能够如此轻松吸纳邪力，唯一的解释就是他的神识已经达到了全新的境界。“撼海境！”
姬无面同样骇然。原以为修为达到九重巅峰之前，张茶的神识不可能再有进步，毕竟神识修炼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哪曾想短短三天，张茶的神识竟然一举突破到了撼海境。这意味着张茶或许会刷新蜃楼最快修成撼海境的记录。“城主啊城主，这真的是正确的选择吗？”
这一刻，姬无面非但没有感到惊喜，反而感到了一丝担忧。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当最后一缕邪力被吞噬，碧灵爪上多了一些黑红色的纹路，看起来更加狰狞。碧灵爪固然强横，一时间也无法完全消化这些邪力，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够完全化为己用。再看石铁生，情况趋于稳定，呼吸和脉搏也渐渐变得均匀，就好像从极端的痛苦中获得了解脱。“他已经没事了，休息一段时间就会苏醒。”
张茶收回碧灵爪，莫名感觉有些不舒服，转头看向火千锤，“我需要一间不会被人打扰的静室。”
若是之前的张茶，绝对不会这样对火千锤说话，但此时此刻张茶还没从融合后的状态中出来，自然而然也就这么说了，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火千锤毕竟贵为岛主，性格再豪爽，也不会允许一个年轻后辈这样对自己说话，但奇怪的是，火千锤听在耳中，居然也觉得理所应当，并没有产生不快的感觉。“旁边就有一间静室，平时是我闭关所用。”
没有多做询问，火千锤带着张茶转身离开，直到片刻后返回才突然意识到这一点。“喂，不会真被我们言中了吧，金刚罗刹那老不死的非但没死透，反倒被这娃儿给吞了？”
火千锤一脸不敢置信。姬无面略作沉吟道：“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你不要忘了他体内有元始心魔，就算金刚罗刹复活，也不可能是元始心魔的对手。”
“此言有理。”
火千锤深表认同。然而二人又哪里知道，元始心魔只是对金刚罗刹进行了压制而已，真正拼上性命，从绝境中活下来的是张茶自己。却说张茶，原以为不适感是因为邪力，仔细感知才发现并非如此，金刚罗刹的记忆所包含的不仅仅是记忆，还有感官。生前杀戮、纵欲、暴虐所产生的邪恶快意，也一并降临到了自己的肉身上，配合相应的记忆，带来前所未有的感官刺激，其中尤以杀人和合欢的刺激最为强烈。张茶毕竟未经人事，又非残忍嗜血之徒，对于这些感官刺激极为不适，但可怕的是，肉身却渐渐从不适中找到了一丝丝快意。这可不是一件好事，倘若身体真的被这些邪恶的快意侵蚀，谁知道将来会做出什么。自己是蜃楼弟子，自己绝对不能堕入邪道，否则自己有何颜面面对那些关心自己的人、有何颜面面对藏龙湾一役牺牲的同门、有何颜面面对九泉之下的李师兄？“你若实在坚持不住，可以将身体暂时交给我。”
元始心魔突然开口，对他来说，这些邪恶的感觉根本不是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