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素昧平生,我也不想多造杀劫,如今你们既然已经伏击失败,不妨就此离去吧,我……我绝不出手阻拦。”
张茶说完,林中死寂一片,无人回答。“我要杀你们易如反掌,我是真得在给你们机会,而不是在诈你们,赶紧出来吧。”
说完,他引弓搭箭向左侧随手一箭射了过去。“嗖”地一声。破罡箭带着厉啸插入林中一棵矮树的树干,整棵矮树霎时间齐腰而断,露出藏在其后的一名黑衣蒙面人。那人浑身抖得如同筛糠一般,从树后转了出来,将弓箭放在地上,双手高举过头,跪在地上。“还有你……”张茶觑准方位,又是一箭射去,钉在另一人藏身的树干之上。那人也颤巍巍得从树后走出,跟前面那人并排跪在一处。“剩下的人速速出来,别逼我大开杀戒。”
张茶厉声喝道。在跪在地上那两人的示范效应之下,其余的人也都纷纷走了出来,将弓箭扔在地上,跪成一排。一二三四五六七,一共只有七人。“还有一人呢?”
张茶隐在树后,厉声问道。跪在最右端那人,似乎年岁最长,身份最高,他哆嗦着回道:“还有一人早在大人入林之时,便见机不妙,早就先溜了。”
既然跑了就跑了,张茶混没有放在心上。“你们……把面具都摘下来。”
张茶朝剩下的七个人沉声喝道。这些人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动手摘除面巾。“咻咻咻……”张茶一弓三箭射去,插在这些人身前的地上。三支箭,每一支箭几乎都深深地插入土中,只留下尾羽在外震颤不已,发出“嗡嗡嗡”的响声。这些人斗志早已失去,如同惊弓之鸟一般,被张茶这么一吓,立时便有一人将面巾用力拉了下来,带着哭腔,道:“大人饶命,不要杀我,小的也只是奉命行事。”
其他人见有人先摘了面巾,便不再坚持,也都纷纷将面巾除下,这七人面巾下的脸有胖有瘦,有老有少,不过皆是面如土色。张茶当然一个都不认识,不过他将这几人的面容都记住,以便于以后好好去查一查这件事背后的是非曲直。“我说话算话,你们将武器放于地上后,便可以离开了,注意是直接离开。”
张茶指了指那些人手中的弓箭。“谢大人饶命之恩。”
蒙面人纷纷拱手,七嘴八舌地道。“速速去吧。”
张茶一摆手道。那七名蒙面黑衣人,将手中的弓和身上带着的破罡箭均原地放下,起身后沿着树林后面的小道,鱼贯而出,很快便消失不见。张茶目送着他们远离,消失不见后,这才从树后闪身出来。张茶从地上捡了两壶破罡箭箭塞入自己的背囊,然后把剩下的弓和箭支都聚拢在一起,一把火点着后,便朝着直道方向走去。此时,张茶这一边的威胁彻底解除,倒是不知沈势那边的情形如何。沈势谈吐不俗,对他也算真心维护,这趟混水他既然已经趟入,自然不会对沈势弃之不顾。张茶穿过蒿草丛,刚刚走到直道之上,便见从左侧的树林中也走出两人,正是沈势和他手下的一名随从。张茶不由得大为惊讶,看来沈势他们实力却也不俗,已经解决了左侧树林中的威胁。沈势看到张茶,更显惊讶,他隔着蒿草丛,大声对张茶道:“张兄,你已经将右侧的那些弓手全杀死了?”
“哦,没有,只杀了几个,其他的逃了,不过沈兄不用担心,已经没有威胁了。”
张茶淡淡地道。“可有活口?”
“不曾有。”
“哎……可惜了。”
沈势叹了口气道。“怎么了,沈兄,可是有什么麻烦?”
张茶有些疑惑道。“哦,没什么,多谢张兄援手之恩。”
沈势手中提着长剑,远远地对张茶拱了拱手道。他一边说话,一边前行,语毕,已经和手下的那名随从迈入了齐腰深得蒿草丛中,那名随从在前,沈势在后。待两人行至蒿草丛的一半时,张茶只听见前面那名随从突然发出一声闷哼,接着便看到他的身体软软地扑倒于蒿草丛中。张茶惊了一跳,以为那些杀手仍有漏网之鱼,在旁伺机偷袭,于是他连忙拿起弓箭四处巡视,可仔细观察了几遍,却没有感受到树林中有任何动静。此时,沈势已经从蒿草丛中走了出来。当张茶看到沈势手中长剑的剑尖兀自淌落着鲜血时,他方才明白,原来是沈势动手,杀了他的那名随从。张茶眉头微皱,搞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状况。虽然没有感受到威胁,但张茶浑身依然绷紧,箭尖虽然没有直指沈势,却也没有将弓弦松开,仍然搭弓上弦,作势欲射。沈势走到直道上,当着张茶的面,将染血的长剑扔在地上,然后躬身朝他行了一礼,道:“多谢张兄援手之德,沈某铭感五内,来日定有厚报。”
“厚报在下倒不敢奢求,只求沈兄不从我身后下手即可。”
张茶神情冷冽,出言讥讽道。听闻此语,沈势脸上倒并无不快之色。他对张茶耐心解释道:“张兄有所不知,我刚才出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沈某此次出行路线极为隐秘,只有身边的这四人方才知道端详。而这些杀手在此处预先埋下伏兵,显然不是临时起意,若不是有人通风报信,对方绝难做的如此周密。”
“沈兄怎知便是刚才那人通的风,报的信?”
“四名随从,三名皆已身死,唯这一人独存,他的嫌疑自然最大。”
“嫌疑最大?也就是说沈兄并无十成把握确定此人便是奸细?”
张茶大为气愤道。“奸细?他们四人如今都不是奸细,都是为了救我而豁出自己性命的义士,回去之后,我都将善待他们的家眷,张兄,如此说,你可明白了?”
张茶虽然沉默不语,但他当然明白,沈势杀了这名刚刚才跟他并肩死战过的随从,确实有一定的理由。因为接下来的路程,只有沈势和这一名身有嫌疑的随从同吃、同住、同行,在安全上的确存有一定的风险。但要鉴别此人的忠诚,其实有很多种方法,完全不必下此毒手。沈势这么一剑下去,当然最为省时省力,但却暴露了他漠视人命,薄情寡义,不教而诛的性情本质。同时,沈势的这一举动也彻底寒了他的心。因为张茶知道,沈势的心中只有自己,为了自己的利益,他可以牺牲掉除了自己之外的一切东西,包括同生共死的袍泽。张茶垂下眼皮,默默地松开了弓弦,并退后两步,同沈势拉开了一些距离,然后张茶默默不语,开始收拾自己的行囊。沈势感受到张茶对他态度上的转变,略有些惶急地道:“张兄,你文武全才,倘若沦入草莽江湖,实在太过可惜,不如跟我回去,我以性命起誓,三年内必保你得享高官厚禄。”
“多谢沈兄美意,我乃一山野村夫,凭空得来的富贵,恐怕在下也无福消受,沈兄,就此别过,咱们后会有期。”
说完,张茶向沈势一拱手,然后背起行囊,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张茶虽然潇洒地转身离去,沿着直道向南,一直并未回头,但他却左手持弓,右手持箭,并且背后的灵觉全部打开,专注地侦听着身后的一切动静。张茶先是听到沈势向自己追了两步,然后停住脚步,长叹了一口气,接着又退后几步捡起了长剑,之后便遁入直道旁边的蒿草丛中,再无声息传来。张茶继续往前走,直到走出两里之外,听到身后再无一丝动静传来,他方才将贴肉挡在后背的帝金蝎甲片取了出来,然后又将弓箭也收了起来。张茶虽然并不认同沈势的做法,但却不得不承认,沈势心狠手辣,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确是不是凡俗之辈。再加上张茶和沈势毕竟有同行之谊,并肩对敌之义,他其实并不想跟沈势彻底翻脸,好在,沈势终究没向他出手,也算维系了两人之间的一丝脸面。“这沈势倒是枭雄之资。啧啧啧……可惜了,可惜了!”
张茶脑海中突然传来屠千娇咂着嘴巴地声音。“可惜什么了?”
张茶向屠千娇传念道。“可惜你啊。”
“我有什么好可惜的?”
张茶有些奇怪道。“张茶,你知不知道你错过了一桩大机缘啊?”
屠千娇语气夸张地道。“什么大机缘?”
“这姓沈的家伙明显身份不俗,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沈势的家族在大虞应该根深叶茂,财雄势大,你看他的随从,他的马匹,这都不是寻常富户人家所能拥有的。而且,他明显对你青眼有加,你如果要是跟他好好结交一番,接下来绝对不愁没有灵石用啊?”
“你说得是这事情啊,不过,狼皮沾不到羊身上,沈势灵石的就算再多,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怎么会没有关系呢?他对你那么看重,你只要答应帮他做点事,问他讨要几块儿灵石还不是手到擒来?”
屠千娇有些恨其不争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