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泣血(1 / 1)

御医易康今日当值,一大早的时间他已经连续接待了三位内侍。好不容易配好解药打发走人,他正想喝口水松松气,教坊乐部的贺林走进了太医院。

“贺大人。”易康连忙放下茶杯,迎了上去。

贺林视线在厅堂一扫,定在易康的脸上,略施一礼道:“易太医,叨扰了。听闻近日太医院新配了祛蜂毒的解药,正巧前几日我也被马蜂蜇了,不知能否讨一瓶回去用?”

“没问题,这窝马蜂啊,真不是一般毒,毒液在身体里竟能留存数月之久,真是凶险。”易康念叨着,让贺林坐在诊椅上,“贺大人,让我看看您的伤口。”

贺林犹豫了一瞬,还是拉起袖子,一个已经基本愈合的伤口显露了出来。

易康先切了切脉,又用手一压伤口周边的皮肤,道:“伤口虽然接近愈合,但毒素仍留了五成。贺大人,您是哪一日受的伤?”

贺林带着戒心抬起眉,警惕道:“这个要紧吗?”

易康敦厚地笑笑,耐心解释:“受伤时间关系到药量大小。您看我们这几日忙的昏天黑地,就是因为这解药是因人而异的。否则我们统一配好药方发下去就行了,何必这么麻烦呢,您说是吧?”

“是八月二十二日。”

“好嘞。”易康点点头,写好处方转身往后堂走,“贺大人稍等,我去配药。”

贺林稍稍舒了口气,后背一仰靠在椅背上。须臾之间,他感觉身后一阵冰凉的掌风,双臂本能地奋力一撑,从椅子上弹起落在桌案上。扭头一看,两个侍卫打扮的人,一个黑脸一个白脸,正冲他袭来。两人攻势未收,椅子在夹击之下被劈成了碎渣。见一击不中,黑脸和白脸随之跃起,一左一右直奔贺林而去。贺林急于脱身,不欲恋战,便腾起虚步在屋内边守边溜,却不小心露出个破绽,黑脸抓住机会一脚踢中贺林的膝盖。他不由自主往前一栽,白脸一柄冷冰冰的长刀便架在了脖子上。

“你们是谁?竟敢在大内之地攻击朝廷命官?”贺林高喊。

“贺大人,你还自称朝廷命官?”后堂的珠帘掀起,走出来一位芝兰玉树般的男子,正是设下此局的赵熠。而那白脸和黑脸也正是他身边的韩长庚和延宁。

贺林原本还算淡定,可当他看到随后跟出来的一人时,脸色骤然一变——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刘资竟然也在!他暗自咬咬牙,镇静道:“怎么了?我不过是来拿个药,难不成触犯王法了?”

“贺大人,你难道忘记了为何会被毒蜂叮咬?”

“祐王殿下这话说的,这我哪里知道,您应该去问咬我的毒蜂啊。”

“蜂窝就在周怀忠的住所,如果你不是去找过他,怎么会被蜇呢?你是不是故意过去把乾坤通天仪的用法透露给他?”

“我没有!殿下办案不是最讲究证据的么,这么多人都被毒蜂蜇了,凭什么说是我?”

祐王拍拍手,如蔓从后堂走了出来,双手展开周怀忠的衣服,娓娓道来:“据清虚宫的宫人所言,周怀忠在八月二十二日晚上偷偷使用了乾坤通天仪,并根据说明在扶乩完成之后火烧瓷盘,却不小心燎烧到袖口,故而在这件衣服上留下了火烧的痕迹。周都监有个习惯,他每套衣服只穿一天,所以利用这件衣服可以粗略地推测出他当天遇到的事情。这件衣服上还有一团祛蜂毒的药水渍迹,可据我们了解,周都监并没有被马蜂蛰过,故而只能是二十二日下午,有人去住所找过他,却不巧被毒蜂蜇了,周怀忠替他上药,无意间将药渍落在了自己身上。我们在太医院蹲守数天,所有被马蜂叮咬的人中,只有你是二十二日被咬的。”

“而且,碧元天师在制作乾坤通天仪的过程中,曾经让教坊派人去安装法铃,这个人,正好是你。”赵熠补充道。

“好吧,我承认,这一切都是我干的。”证据确凿,贺林无可推诿,干脆利落地认了罪。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这样做?”赵熠质问道。

“我与你们,不共戴天!受死吧!”贺林说着,忽然一跃而起,身下带起一片龙卷风,方才地上的一堆木屑竟如沙浪般被他吸在掌中,呼吸之间,他催动内力,将木风屑浪运出,形成一道道喷射状的涌动气流。原来他方才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竟是在积蓄内力,释放大招。

这变故就发生在顷刻之间,站在贺林身旁的韩长庚和延宁被强大的气浪撂倒,赵熠顾着保护如蔓和刘资,就在众人措手不及之时,贺林飞身跃出太医院,一下就没了踪影。

“王爷,贺林的功夫和之前偷袭细腰的凶手同出一脉,而且内力显然高得多!”延宁骨碌一下迅速从地上爬起来,焦急地大喊。

又是辽国的细作!

赵熠心头一惊,贺林武功高强,路数诡谲,怕是一般的禁卫奈何不了他,这次身份暴露,跑肯定跑不了,但他若有些什么玉石俱焚的念头,那就糟了!如此一想,赵熠冒出满头冷汗,立刻拔腿向外追:“快走,保护官家!”

众人一听,马上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连忙跟着赵熠赶去福宁殿。

一路上,宫人看到这一行人慌里慌张在禁中狂奔,一边默默驻足行礼,一边都用颇为异样的眼光偷偷瞧热闹。赵熠随手抓过一个问道:“怎么?你们没看见有人从这里经过,跑去内廷的吗?”

宫人内心默默吐槽“这么干的只有你们啊”,表面上恭顺地摇头道:“回殿下的话,没有。”

“没有?”赵熠甚为诧异,“那…那官家人呢?”

“官家在福宁殿,正与黄掌司议事。”

黄信在福宁殿中,皇帝的安全自然有了保障。那么贺林…

赵熠怔怔地站在原地,一种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

“王爷!”叶如蔓跨着大步跑上前,急得满脸通红,“贺林的目标也许是太子!”

太子赵烁!

不错,之前他蛊惑周怀忠去谋注定不成功之事,不正是为了将太子拉下马么?赵熠想通了其中关节,顾不得其他,如同一道残影一般冲了出去。

岐阴殿位置偏僻,守卫松懈,恐太子危矣!

他胸中闷着一口气,拼了命地掠过一片片宫殿楼阁、游廊庭院,他的心仿佛被一只大手揪了起来,焦虑而烦忧的感觉充斥了脑海。

近了,岐阴殿的屋檐已经进入了眼帘。

他听到了近身搏杀的打斗之声,听到了门窗房梁的断裂之音,还听到了贺林一声怒吼:“别过来!”

赵熠急速飘进岐阴殿,眼前的一幕让他窒息——一把冒着寒光的利刃正架在太子的脖子上,而旁边,贺林如同一条残暴而隐忍的毒蛇,狠厉地盯着被打趴在地的侍卫和瑟瑟发抖的宫人。

太子赵烁没有武功傍身,面对贺林毫无招架之力,此刻他清冷的面庞惨白如纸,如树的身躯不停地颤抖。见到冲将进殿的赵熠,他一愣神,旋即高喊:“四弟小心,别过来!”

贺林伸手一扯太子的衣领,卡住脖子不让他再说话,才慢慢抬起眼皮,目光阴森森地射来:“祐王殿下,来得正好,赶上了大热闹。”

“贺大人,我知道你要什么,你莫冲动,我们谈一谈。”赵熠极力试图稳住眼前的亡命之徒,只可惜,贺林早已做好了同归于尽的打算。

他轻哂一声,用手隔空点了点赵熠,大声道:“我要什么?我要你们给六殿下陪葬!祐王,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你逼的,太子赵烁就是因你而死!”

“休得胡说…”太子听到这诛心之论,正要替赵熠驳斥,可话音未落,只见刀光一闪,利锋一动,赵烁的颈间被划出一道长长的缺口,血溅如瀑,青石地砖上点点血迹如同残花凋落。

“哈!”贺林一声狂笑,又一刀干脆利落地划过自己的脖颈,身躯轰然倒地。脚下,两滩血泊汇集在一块,好似恐怖惊骇的生祭现场。

赵熠的心跳瞬间停止,脑中如同惊雷炸裂,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脚底被一股不知什么样的力量拖着送到了太子的面前。他下意识地伸手捂住太子的伤口,妄图堵住那个喷涌的泉眼,嘴里不住地喃喃道:“不,不要…”

“四弟,对不起…”太子赵烁瞳孔涣散,意识已然模糊,憋着最后一股劲吐出人生的遗言,“我向母后说过要保护你,可我没做到…”

“大哥,大哥!不要…”赵熠原以为自己与太子无甚感情,可目睹他被贼人所害,而最后的遗言竟是向自己道歉,一股流淌在血脉里的悲痛渗入了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胞,他握住太子的手,却不敢用力,生怕加重赵烁身上的痛。然而一切都无济于事,太子慢慢闭上了眼睛。

赵熠极力克制住自己想要放声哭嚎的冲动,牙齿死死磕住下唇,直到一串血珠落在地上,汇入了那片鲜红的血色。

太子死了,贺林死了,可这一切结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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